次日,知府何刚在府学举行宴会招待通过府试的书生,既是慰劳也是勉励。
在进入府学大门时,许仙无意中遇上王允,或者说王允故意在大门截他。
王允拦住许仙的去路,脸色阴沉如水,目光充满仇恨。
许仙虽不惧,但还是忍不住眉头微皱,因为他想不出这次王允挑衅的理由。
王允的府试成绩他听说了,乙等榜第十一名,连甲等榜都没进,难不成还要怪他抢走案首不成?
“许仙,这个仇本少爷记住了!等着瞧!”王允阴测测地恨声道。
许仙恼火了,冷声道:“王允,别向一条疯狗似的乱咬人!你连院试甲等榜都没进,有什么资格争案首!”
“哼,就是你害本少爷连甲等榜都进不来!”王允咬牙切齿道,“若不是在府试你抢了我的案首,卫重那个老小子敢装清高故意降我院试名次?!”
卫重是江南道提督学正,身份非同小可,由皇帝钦派翰林充任,身份等同钦差,舆巡抚平行,品级至少三品以上。王允居然敢直呼其名讳,甚至斥其老小子。
许仙闻言,不禁呆了呆,不得不佩服王允的逻辑,这样都行。
王允虽然拦截许仙,倒没有真的想闹事,说完这话后,他又狠狠地盯了许仙一眼,然后转身进入府学。
今日是知府何刚亲自主持宴会,王允还不敢在何刚面前放肆。普通州府知府是正四品官,但临安府是陪都,所以何刚是正三品,而且是实权正三品,比同时三品官的卫重更有震慑力。
王允走开后,跟在许仙后面的李同、唐旋等人为许仙发愁道:“唉,真是无妄之灾。汉文兄您和他根本没有交集,他却自己上门找仇来。”
“欲戴华冠,必承其重。”许仙神态轻松地道,“无妨。”
他倒不是故作轻松,实在是王允对他没什么威胁。
首先,他背后有张景明这座大靠山,王允不敢明目张胆对付他。
如今他已经大概了解清楚大晟国的政治生态,儒家势力比中国古代任何一个朝代都要大,皇权被压制得很厉害。一名大儒的分量虽比不上皇帝,但三四名大儒联合起来,皇帝都得避让三分。
其次,他是临安府的小三元秀才,至少在三五年内,备受各方关注,只要自己不作死,谁要对付他,都不得不顾忌后果。尤其是王允这个皇亲国戚的身份,更加敏感。士大夫阶层正愁找不到负面事件攻击打压皇室势力呢。
最后,只要不出意外,他基本确定是被选拔为贡生,以后不再临安城进学,而是在汴京国子监。汴京和临安城一北一南,距离遥远,他和王允几乎没有再遇见的机会。
李同、唐旋等人见许仙如此从容淡定,不禁对许仙更加佩服。
进入府学,按照名次,许仙自然坐在众书生的首位。宴会期间,少不了赋诗助兴,许仙很轻松地应对下来。
宴会过后,再等两日,便是江南道学正卫重填写亲供安排新晋生员正式入学府学或县学。
这两日里,他倒没有完全闷在客栈内读书,和李同、唐旋等人出去转了一圈。
在一个高档酒楼吃饭时,许仙无意中听见人们讨论一些时事。
比如说,当朝为了充实北方力量,临安城又有一批权贵将被下旨搬迁到汴京,而在大半个月前已经有一批权贵搬迁去汴京,包括公主驸马和重要大臣们的家族等等。
这些人都讨论搬迁的事件上有些怨气,认为当朝这么做,早晚将临安城给抽空了,临安城从此衰落,繁华不再。
“唉,我觉得最可惜的是唐驸马的大女儿。”其中一个人可惜地叹道,“听说唐驸马的大女儿年方二八,出落得如花似玉,跟天仙一般,而且聪慧过人。唐驸马一家都搬到汴京去了,这下便宜那些北佬了。”
立即有人嘲笑道:“说得唐驸马一家不搬走,你就能娶人家的女儿似的,也不看看自己都几个小妾了。”
“我儿子有机会!我儿今年二十,已经通过了府试,要不是运气不好,今年就已经考中秀才了!”那人立即大声道,很自豪的样子。
这下立即招来更多人嘲笑:“得了吧?人家可是真正的皇亲国戚,管当今皇上叫舅舅的。皇家的女儿哪个不是赐婚的?不是朝廷重臣的子女或世家子弟,根本不能攀上亲事!”
……
五月二十七日,江南道学正正式填写新生员入学名单,许仙和唐旋都不出意外地进入府学,李同则是县学。
虽然许仙基本确定被选拔为贡生去汴京国子监就读,但贡生本来就是地方推荐给国子监的,所以许仙必须先进学府学,然后才能被选拔成为贡生。
正式进学后,次日便是集体祭拜文庙。
祭拜文庙仪式很隆重,整座临安城都进行了戒严,临安城所有主要官员都必须亲临参加,主持仪式的是坐镇临安城的大儒。知府等官员只能以儒家门下师兄长的身份进行观礼,只有配合的份,没有说话的资格。
整个仪式的重头戏是祭拜至圣先师及诸圣先贤。而在祭拜过程中,秀才们获得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瞻仰五圣金身。
原来在大晟国,非文庙不能供奉五圣金身,书院、县学、府学等虽都有专门供奉五圣的祠堂,但都只能挂画像。
许仙和所有新晋秀才依照司礼监的指示对儒门圣贤进行跪拜大礼后,终于准许抬头瞻仰五圣金身。
许仙把目光落在五圣金身上,立即感到五圣金身散发出无边的威严,耳边仿佛响起天地宏音,声音从九天之外传来,又高又远,声音高低起伏,浩瀚无边,念诵着圣贤之言。
刹那间,他的精神意识仿佛脱离了本体,进入一个无法名状的空间,五圣的金身仿佛活了过来,呈现出各不相同的气象神韵,他们嘴巴翕动,念诵着他们的微言大义,教化苍生,洗涤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