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从前不同的是,如今他的支持者,已经不再仅限于青年男女。
有人引据论经,从陆子安的生平及行事风格来讨论,认为陆子安不可能做这种事情。
有人则以三十六计为基底,详细解说陆子安这样做的后果。
【我纯路人,说下我的观点啊:就算是判案,也讲究一个动机,我想说,陆子安真的没有做这件事情的动机,他如今位高权,哦没权,但是他的声势极高,他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险,去陷害一些根本不如他的人?恕我直言,这些人,我一个都没听说过,虽然对陆子安也不感冒,但是这一波,我站他。】
【恕我直言,你说你不认识这些人,真的不能怪别人,只能怪你自己见识太少。不过,这一波,我也站陆大师。】
不再仅限于666老铁一类的言语单薄的支持,而是真真正正的,从根本上打击对方提出的所有疑惑。
而这些,甚至都不是在他的后援团的操作才发生的。
也有怀疑有人操控评论,但有人直接怼回去了:要想控制得这么好,那该是多么强大的危机公关?
陆子安往下看了很久,竟然基本都是支持他的。
他返回到自己的微博界面,想了想,最后还是发了一句:谢谢大家的支持,我很感激。
对于这些风风雨雨,他会安排人手去调查,为自己澄清,但是却不会提前在公共场所将这事揽到自己身上。
因为,他问心无愧。
不过他倒是忽然想起了,当初被人误会的时候,不仅百口莫辩,而且还被记者围堵……
当然也记得,那时候,曼曼是怎么炸毛,尖锐的击退那些不甘的记者们的。
想起曼曼,陆子安情不自禁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其实最初的时候,看到铁画的瞬间,他就想到了曼曼。
毕竟她的气质和特性,实在和铁画太相似了。
这件《山中雪后》放到博物馆里展览,他买的铁画,就送给曼曼吧。
没再看粉丝们的评论,陆子安退出了微博。
“安哥,我弄好了!”邹凯兴奋地把笔记本转了个向:“你看一下文案,如果没问题,我就把视频给做出来!”
不得不说,邹凯的进修的确是有用的。
至少于文采方面,他的进步非常大。
但是……
陆子安看了看,皱着眉摇了摇头:“不行。”
啊?邹凯完全懵了,有些不敢相信地把自己的文案看了又看,焦急地道:“安哥你再看看,你看它……”
“你写得非常好。”陆子安平静地看着他,说出的话却毫不留情:“但是这文案不适用于铁画,更不适用于汤叔。”
文采斐然,如果用在本身就比较柔和的传统工艺上,例如书画,例如宫灯,那绝对是锦上添花。
但是于铁画这种刚硬与柔和兼并的工艺,用这种华丽词藻堆砌的文案,反而会埋没它本身吸引人的特质。
尤其是汤叔,他本身气质偏粗犷,用这种文绉绉的话,他恐怕会更不习惯。
认真地倾听了陆子安的想法之后,邹凯皱着眉,慢慢地点了点头:“好像,确实是这样。”
是他飘了,只想着秀一手,让别人对他刮目相看,却忘了汤叔的个人风格。
“你说……如果我走温馨风呢?”邹凯拖过一张纸,慢慢描画着:“汤叔的成长故事,比如说我和铁画不得不说的秘密什么的……”
“这个看你自己。”陆子安起身接过汤元递来的热茶,轻轻吹了吹浅啜了一口。
邹凯猛然扭过脸,盯着汤叔,汤叔被吓了一跳:“啊?”
第三天傍晚的时候,熬了两个夜的邹凯终于伸了个懒腰,一脚踹开面前的茶几,他往后一倒,瘫在了沙发里。
陆子安坐在窗边看书,昏黄的光线投在纸页上,微微泛出古旧的色泽。
听到动静,他撩起眼皮扫了邹凯一眼:“怎么了?要吃东西吗?”
“不用了……”邹凯闭上眼睛,含糊不清地嘟囔道:“你……帮我传一下,做……好了……”
话音刚落,就已经响起了鼾声。
陆子安无奈地笑了笑,随手拎起一边的垫子甩他身上,坐在沙发对面,把笔记本转了过来。
他选件,然后,双击。
一片雪花,飘飘荡荡,随着微风轻轻飘浮,随意东西。
淡淡的丝竹声,若隐若现,然后雪花落于水面,缓缓消融。
彻底融化的瞬间,整条河流一寸寸结冰。
不仅河面结冰,甚至连石头上也结了漂亮的冰花。
镜头飞快地推进,这一幕仿佛在眨眼之间便已完成。
破裂的冰面,碎裂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被举起的铁锤。
“当——”
他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以为会听到轰隆一声巨响,却没想到,那竟只是一声清亮的,打铁声。
一下,又一下。
仿佛不知疲倦地敲击,将铁块打造成自己想要的形状。
画外音是一道低沉而清冷的声音,陆子安有些不自然地扫了眼邹凯,担心他会醒来,因为这个声音,是他配的。
【铁画,是铁铸成线条,再焊接而成的一种美术作品。】
镜头逐渐往下蔓延,画面里出现了汤叔健壮有力的手臂。
强大的臂膀、筋肉突出隆起,像骨一般坚硬。
映衬着火光,肌肉分明,让人感觉无比有安全感。
【主要是借鉴国画的水墨,章法,布局,线条简明有力,苍劲古朴。】
光影微错,露出了汤叔的八块腹肌和正值壮年布满汗水的脸。
这是一个铁汉,他不惧寒暑,不畏炎热,力道掌控得极好,每一下,高清的摄像头都忠实地将铁块的变化拍摄下来。
【以锤为笔,以铁为墨,以砧为纸,锻铁为画,鬼斧神工,气韵天成。】
伴随着一声滋响,汤叔将锻造好的一根铁枝搁到桌面那一堆铁枝里。
碰撞之间,发出清脆的响声。
【铁画工艺综合了古代金银空花的焊接技术,吸取了剪纸、木刻、砖雕的长处,融合了国画的笔意和章法,画面明暗对比鲜明,立体感强,在古代工艺美术品中独树一帜,是我国工艺美术宝库中的一颗明珠。】
镜头跟随着汤叔移动,切换自如地将他制作铁树时的场景全部完美地展现出来。
然后便出现了汤叔沧桑又憨厚的声音:【我姓汤,是铁画工艺第三代传人,汤鹏是我先祖。】
粗糙的手指,捻着一片铁制成的梅花花瓣,灵活地将其焊接在铁树上。
【凡是能在纸上画出来的,我们铁画都能画!】
画外音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又有着一分自豪:【以前铁画是很有名的,至今人民大会堂还挂着一幅巨大的铁画《迎客松》呢!】
与言语中的豪情万丈相反的是,画面中的汤叔正认认真真地用镊子夹着一支花蕊,慢慢焊在花瓣中央。
经过剪辑之后,汤叔的动作如行云流水。
没有停顿,每个步骤都接洽得刚刚好。
一树梅花半绽半谢,却偏偏傲视严冬兀自挺立。
虽然仅是半成品,却已经颇具风骨。
然后画面中出现了一双手,开始对铁画进行上漆。
汤叔的声音也轻松了许多:【我刚开始学铁画的时候,其实我一点都不愿意学。
那时候,我爸都是非常严厉的,他舍不得打我,每次我想偷懒,不想学铁画的时候,他就会把我拎到火炉旁边,罚站。
三伏天里,站个十来分钟就汗流浃背,站半个钟我就老实了。】
陆子安情不自禁笑了一声,画面感很强啊。
【后来,我爸死了。】
音乐渐起,萧声笛声相和,丝弦与其融合,但是一声一声的打铁声却无比清晰。
越来越清晰。
【我当时在和我……爱人,谈朋友,我说我不想学铁画了,她说,那谁学呢?】
没有人,已经走至绝路,父亲已经逝世,如果他不学,还会有谁来学?
【我岳父岳母都很不高兴,但我们还是结了婚,没拿证,就给她买了身新衣服,请大家吃了顿饭。】
音乐变得沉滞,一如那铁树上慢慢沾染的墨色。
无边无际,看不到希望。
【她心里苦哇,我也没得办法,白天在厂里努力做事,晚上回来打铁画。
没钱买铁的时候,我就想骂我爷,折腾这个干啥,你说把我给逼的……】
声音带了点鼻音,然后停顿了很久才又响起来:【后来日子好过啦,也慢慢吃得起肉了,铁画也打得像模像样了,我就开了家店。
哎呀,这店子一般人开不起来,我脾气又不好,每次都要干架。
我又不敢真打人,我力气大,怕一不小心把人给打死喽。
后来我爱人说,还不如回村里来,反正存了点钱,不愁吃不愁穿,就一门心思专门打铁画。
她跟着我,吃了很多苦,我啥都听她的,她说回,我就回来了。】
画面里,出现了他劳作的身影,又化为虚无。
竹篱笆,白墙青瓦,泥泞的路干涸后显出的坑坑洼洼的洞。
组合成的曲调,是再清澈不过的阳春白雪。
旋律清新流畅,节奏轻松明快。
画面延伸,乡间小道两侧出现新绿,柳树发出新芽,正是冬去春来,大地复苏,万物欣欣向荣的初春美景。
汤叔声音也轻快了许多:【发现人不想事的时候,日子都过得快些。
儿子不想学,要去读大学,我就让他去了,我做不到的,看着他做到,我也挺高兴。
我嘛,种种菜啊,打打铁,日子挺好的!】
语气轻松,言语里全都是满足。
画面轻轻荡漾,出现一支毫笔,笔尖沾白漆,慢慢点在花蕊。
镜头围绕着《山中雪后》精细拍摄,那种介于阳刚与柔和之间的美,在阳光的映衬下,美得令人惊艳。
整件作品折射着璀璨的光,一只手掂起一颗珍珠,轻轻从铁树顶端处松手。
珍珠一路往下,滑入玉璧石互通互融的孔洞里。
一路发出清脆的声音,组合成一支无比清新的曲调。
【芜湖有铁工!揉铁能作画!花竹虫鸟伴山水,四面焊成一盏灯……】伴随着悠长粗犷的唱腔,打铁声又重新变得清晰。
依然是赤膊打铁的模样,但是汤叔这个人的形象却立体了许多。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