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个流程,现场也有人表示疑惑。
陆子安便把这事当笑话一般说了,偏偏听到的人没一个觉得可笑,反而纷纷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的确如此,陆大师的手确实需要好好保养呢!”
“是啊,简直是一双神奇的手,如果长在我身上,我一定也……”
更有甚者,一脸不赞同地瞅着他的手:“才三百万?太少了!听说一个舞蹈演员都投了好几千万呢!”
别说保险了,如果可以的话,他们恨不能天天把这手供起来!
短暂的休息时间,陆子安用来喝茶。
他其实自己都带了保温杯,但是负责人却坚决不肯如此亏待他。
屏风一展,隔绝了喧嚣,众人各自坐下,杉木小几一摆,一方静谧茶室,就这样随意又随性地搭了出来。
在有限的空间里,官方尽可能地给了陆子安最好的安排。
方才的辛劳得到了缓解,热茶入口,满腹馨香。
暖流带走了秋日寒意,让人忍不住全身都放松下来。
这种特殊待遇,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不满,甚至还为沾了陆大师的光而欣喜不已。
喝茶时没人说话,转过身却都在酝酿着:也许,是时候把儿子孙子扔去长偃市学学了……
一盏茶过后,陆子安率先起了身。
享受时身心投入,离开却也没有拖泥带水。
从休闲到忙碌,他中间甚至都不需要过渡。
一到工作台前,陆子安迅速进入了状态,仿佛刚才那个眉眼舒展,一脸惬意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他穿戴好护具继续先前的工作,直到旁边的小几上摆了一整排的盘碗壶等,才终于起了身。
钧瓷生产自古有“七十二道工序”之说,虽不及景泰蓝之多,但生产工艺也极其复杂。
初坯制作完毕,还有素烧、上釉、釉烧等工序。
陆子安将成形后的精坯再次仔细检查过后,才谨慎地放入了窑炉里面。
一共三层,分门别类,盘子一层,碗一层,壶一层。
整整齐齐的堆叠在里面,所有人都感觉心跳有些加快。
他们紧张地看着那些精坯,连呼吸都变得有些粗重起来:这可都是他们的希望啊!
随着陆子安退离,窑炉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他们期盼的目光。
“陆大师,定温多少?”
陆子安沉吟片刻,斟酌着道:“900℃~950℃吧。”
这倒是正常的素烧温度,老师傅爽快地点了头:“好的。”
等待的时间,总是特别难熬。
素烧,其实就是指不上釉的精坯先烧一次。
这是为了增加坯体的强度和吸水性,利于上釉操作。
九百度,在窑烧里面,不算高温,但精坯烧,如果出现明显的裂痕那这坯就毁了。
陆子安倒是不急不忙地重新落座,甚至还有心情继续品茶。
众人的心却仿佛都搁在了那窑炉里面了一样,焦灼,紧张,甚至还有种急欲揭晓的渴盼。
“别着急。”看出他们的想法,陆子安抿了口茶水:“这才哪到哪,素烧出来也还有好些工序。”
又不是烧出来就是成品了。
“话是这么说。”有工匠拎着小马扎在陆子安下首坐了下来,喘匀了才道:“其实道理我们都懂,但是心里就是七上八下的。”
这是一种很矛盾的心理,既盼望陆大师能一次成功,但又觉得失败了也正常。
心情很微妙,每个人都神色凝重。
见他们这样子,陆子安也就笑笑,随他们去了。
他掏出手机,查看了一下各类信息。
当然,曼曼的最先看。
打开之后,点开未读信息,直接跳到第一条。
这居然是张机票,陆子安皱起了眉头,曼曼,怎么去鹰国了?
【子安,当你看到这条信息的时候,我已经去伦敦啦!你看到一定要回我鸭(。^▽^)!】
陆子安笑了笑:【是去参加春夏时装周吗?你是请假还是暂时休学了?】
都怪最近忙晕了头,他竟然忘了当初说好要陪曼曼去参加时装周的诺言了。
出乎意料的是,曼曼居然回得很快:【对吖对吖,我请假了呢,子安你忙完了吗?还是只是放风?】
放风这个词用得特别妙,陆子安顿了顿,自嘲道: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嗯,暂时是放风,不过离释放应该快了。】
【那太好啦,你出来了来找我不?我想让你看到我夺冠的时候那又美又酷的样子!】
人不大,野心倒是不小。
这都没开始呢,她就已经心心念念着夺冠了。
陆子安失笑摇了摇头,不忍打击她,但也不希望她太过阴沟里翻船:【你不要想当然。】
这一次,曼曼有一会儿没回。
他会不会有点过分了?难道打击到她了?
正在陆子安犹豫着要不要鼓励她的时候,曼曼回复了。
【我不想当然,我想你。】
“……”陆子安捏着手机,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塞窑炉里一块烤融了。
看来,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曼曼独自修行了。
她的撩汉大法大有精进啊!
哎,他还真想她。
正在陆子安发呆的时候,忽然有人叫他:“陆大师!陆大师!烧好了!”
陆子安回过神,把手机放回抽屉,戴好护具走了过去。
窑炉门打开,直接拉出放了精坯的架子。
等它们冷却过后,原本烧得通红的颜色逐渐褪去,钧瓷终于有了初步的轮廓。
胎骨紧实在这时候就显现出了它的优势,哪怕没有上釉,通体也极为简洁精美。
尤其是那个壶,壶嘴勾出一抹傲然的弧度,衬着它周身清冷的色调,竟颇有种古代文人的气质。
简洁明朗的线条,轻松勾勒出傲骨凛凛硬似刀的美感。
不少人都盯着这茶壶挪不开眼,甚至暗自盘算着,就算等会烧不出钧瓷,如果能有机会收藏这胎骨,这辈子都算值了!
陆子安戴着手套,一一翻捡,仔细检查过后,才确认素烧没有问题。
他将之前挑好的各色釉料铺在工作台上,有了漆艺和景泰蓝的底子,他所有釉色都是亲自调制,色调非常丰富。
上釉,有许多种方法。
如果是大批量的,一般是采用浸釉法。
浸釉故名思义,就是将坯体整个浸入釉浆里,它可以使釉药很均匀的覆于坯体表面。
但这种方式,需要的釉浆量非常大,而且损耗也多,因此并不适合太大的坯体。
荡釉则是洗涤衣服一般,将坯体在釉浆中摆荡,因为动作重复,所以釉层厚而均匀。
还有就是淋釉,淋釉法可以制作出流动感的特殊效果,像我们如今见到的很多瓷器表面流淌的线条其实就是淋釉而成。
喷釉则是将坯体安置于转盘上,一边飞快旋转,一边喷出釉浆,最后形成的釉面均匀轻薄。
因为喷釉不择色调、不挑大小,甚至可一次成型,所以应用最多。
但是陆子安却用了最麻烦的一种,刷釉。
刷釉又叫涂釉,因为人的力道总是无法达到完全一致的,所以它仅适合于小面积。
这种方法费时费力又不讨好,工具运用不当、用力不均则容易导致坯体产生刷纹,一不小心就整件坯体都毁了。
也有人因担心釉面不匀、太薄而多刷数次、细心填补,结果造成釉面过厚,导致在未烧之前,釉就开裂脱落了。
……
总而言之,粗心会坏事,细心也不见得就是好事。
哪怕你又稳又快地涂完了釉料,如果过厚或过薄最后都会导致失败。
因为刷釉是一次成型,没有补救的机会。
各种各样的麻烦事情过后,人们大多放弃了这种古老的方法。
因此,在看到陆子安挑了一支羊毫毛笔之后,不少人都大惊失色。
这么美丽的坯体,如果一笔不慎,那可真是全盘尽毁!
再怎么艺高人胆大,也不能这么任性啊。
但是想到上头对他们的嘱咐,所有人只心痛又惋惜地看着那些坯体,张了张嘴,却到底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当初邀请他们前来协助陆大师,官方对他们只有一个要求:无条件信任、配合陆子安。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华夏对陆子安的态度,由此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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