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件柜里将张所长所说的那个文件给找了出来——那个文件,就在我那里安安静静的放着。”
平安“啊”了一声,江雨捂着自己的额头说:“我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你说,我现在是梦游还是清醒着的?”
“……还有吗?”
江雨轻笑了一下,非常的无奈:“还有,今天又发生了一件类似与我和张所长那样的事情……算了,不说了……”
“你去医院检查过吗?医生怎么说的?”
“去了,无论是中医还是西医,无一例外的都说,梦游是一种睡眠障碍,是人在睡眠中的无意识活动。”“医生说,在正常情况下,人们睡眠时,大脑皮层处于抑制状态,但是这种抑制不够深厚和广泛时,就会有个别脑细胞群仍处于觉醒状态,医学上叫做孤立兴奋点。这个孤立兴奋点如果在语言中枢,人便不断地说梦话:如果在大脑皮层运动区,就会发生梦游。”
“用医生的话说,导致梦游的这种现象的原因,主要有白天过度兴奋或疲劳,心情极端郁闷和压抑,长期处于恐惧与惊吓之中等等。”
江雨无声的笑了一下,平安觉得她这声笑有无奈,还有落寞,说:“于是,我见到你那几次,都是去医院看了医生,开了药的?”
“是啊,除了那些药,医生还要我放松心情,要开朗,要乐观,我觉得他们……”
“他们说的都是废话。”平安抢了江雨的词,他想起俞薇那时候在医院遭遇的,知道那些医生在面对束手无策的或者是不治之症的时候,就经常会用一些宽心的毫无营养的废话来打发病人。
“我这一段,精神的确有些紧张,我有些焦灼。有些不安,前几天你没来的时候,我整夜整夜地失眠、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明明很累很累,可是就是没法安眠,白天头昏脑胀,我甚至觉得自己的精神都有了问题……”
江雨说着流了眼泪,她伸手放酒杯,要拿茶几上的纸巾,但是酒杯没放好,酒洒了,平安急忙起来用了抹布将茶几抹干净,将纸巾递给了江雨,江雨眼睛红红的,无声哽咽着:“人要是没法控制自己的行为,那该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尤其是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做还是没有做那件事,因为那都是‘睡眠中的无意识活动’,那是无法操控的,是没意识的,就像有另一个自己存在着……这太可怕了……”
平安坐在了江雨的身边,再次给江雨递上了纸巾,江雨说道:“……如果有一晚,我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开了门,走了出去,到了大街上,被汽车撞了,或者从天桥上跳下去,我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因为我都是在梦中啊……或者我在梦游的时候开了窗从这里蹦出去,你哪天早上来跑步,会不会发现我在下面头破血流一瘸一拐的?……”
江雨终于哭出了声音,平安握住了她的手,她使劲的抓着平安,梨花带雨的,真是我见犹怜。
好大一会,江雨看着平安说:“我想过的,我想过离开这里,去父母家,可是我要是那样,不是让父母更担心了吗?这是病,还是说不清楚的病,怎么治疗,怎么看护?我要是换了别的地方,换了工作,还不知道会怎么样,我想过的,比如说我可能会晚上无意识的跳楼,我就想给窗户上加防护栏防盗网,可是我要是自己在梦中又使用工具将防盗网给剪开了自己再跳下去,怎么办?”
“每次我醒来,做任何事,我都要想方设法的搞清楚自己是不是清醒着还是梦游着,”江雨说着看着平安:“平安,你说我现在是做梦吗?”
平安拉着江雨的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你看,是真的吧?”
江雨试图想笑,可是笑着又哭,头慢慢的抵在了平安的肩膀上,抽搐了好大一会,说:“我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快疯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江雨终于睡着了,平安将她抱着放进了她自己的床上,她都没有醒来。
平安给江雨小心的盖上了薄被,看着这个累到了极点睡得十分恬静的女人,心里想起了俞薇。
俞薇那会,是真的患有梦游症?还是,她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掩盖、达到某种特定的目的呢?
可眼前的这个江雨呢?她又是怎么回事?
有些谈恋爱的同学现如今已经在外面租房子同居了,平安平时为人古怪,总是神神秘秘的,也没人问他晚上都去哪里了,他每晚还是会来江雨这里陪伴着这个说不清自己究竟是有病还是没病的女人。
但是他在江雨家的这段日子里,江雨一点犯病的迹象都没有。
江雨还是每晚十二点前休息,早上和平安几乎就是同时的醒来,而且因为作息时间的稳定,生物钟运转良好,气色比平安来之前好多了,她每天早上询问平安自己昨晚的情况,平安的回答无一例外的都是:“没有。”
江雨自己也觉察到了,自从平安来了之后,自己的睡眠质量有了明显的改善,甚至这两年有些不稳定总是提前或者推迟的生理期也固定了,所以有时候她会想,难道自己真的是单身的时间太长了,自己应该需要一个男伴?不然屋里怎么有了男性的气息,自己就痊愈了?
平安每晚还是在大门那里夹东西,但是不放红色的毛线了,他改成了绑头发,因为江雨已经知道了红绳的事情,她潜意识里要是出去之后,回来将红毛线再夹进门缝,这就起不到作用了。
不过头发也不是自己的了,因为和江雨已经慢慢的熟悉,他就将江雨梳落的长发利用了起来。
江雨要是写作累了,她也会出来到平安这里和他聊,谈天说地的,间或的指导一下平安学习上的内容,这样让平安不禁的总是想起俞薇。
而江雨的房间,她要是不叫平安,平安是绝对不会进去的。这让江雨觉得这个男学生很有意思。
时间就这样平稳而缓慢的流逝着。
过了元旦,春节的假期又要到了,因为刘可欣明天要过生日,平安就提前在今晚送了礼物,和她说了几句祝福的话,所以到江雨这里稍微有些晚。
可是进门后,却发现江雨不在。
这有些意外,因为自从自己住进来之后,江雨晚上就没有出过门,而且,她在本校的社交圈也极为有限,除了工作之外几乎就没有什么朋友。
她会去哪?
刚开始平安以为江雨在外有事,等了十多分钟后,就用江雨家里的电话给她打了一个传呼。
但是江雨并没有回这个传呼。
平安觉得有些不对头,他立即给江雨的办公室打电话,电话也无人接听。
那边没人。
这样,平安再次的给江雨打了传呼,留言给自己回信息,接着拿了手电筒就出门开始找江雨。
他先在校园里江雨可能去的地方找,没有任何的发现,然后就出了大学门。
平安这时候不想惊动别人,因为他不确定江雨到底现在是呈现出一种什么样的状态,是梦游着的,还是清醒的?假设这会报警,会不会到了最后让人都觉得虚惊一场,这样或者对江雨的声誉会不会造成什么伤害。
平安总觉得江雨梦游这件事透着古怪,就像俞薇曾经一样的古怪。
今晚特别的冷,风嗖嗖的刮着,天上也没有星光,可能要下雪了,平安却跑得气喘吁吁,他将东西南三个门外都找了一遍,尤其是阴暗的角落和旮旯地方,但都没发现江雨的行踪。
平安不停的告诉自己,也许江雨是参加什么聚会了,听不到传呼的声音,所以没回——但是这始终只是一个安慰自己的借口。
北门,如果北门外再没有江雨的影子,平安告诉自己必须要报警了。
北门其实不算是门,这里有一片天然的湖泊,自然的将大学和外界隔开了,顺着湖水往东会走到公路上去,而现在天冷,湖面上风大,谁也不会在这个接近了零点的时候跑到这里喝西北风,这也就是平安将这里定为最后搜寻江雨的原因。
没人。
一个影子都没有。
湖边栽种着一些垂柳,平安一棵树一棵树的挨着找,还打着电筒往湖水里照射。
足足的花了半个多小时,依然的没有江雨的踪迹。
平安看看时间,已经零点过十分钟了,江雨如果此时回到家,她绝对会给自己打传呼的!
平安越发的焦急,他顺着胡跑上了坡,来到了公路边,顺着公路往前继续的找。
今晚怎么连夜行的车都这么少!
一无所获。
平安有些泄气了,也有些绝望,他已经汗流浃背,他想自己这会真应该去报警了。
公路往前五百米的地方有一个天桥,平安跑到这里的时候,发现这个地方离自己当天伏击全刚友那块没多远,他忽然就想起了江雨说的她自己梦游从桥上跳下去的话,于是顺着台阶往下,到了下面,这边什么都没有,而天桥有将近二十米长,黑漆漆的,他又往另一头去。
这天桥下面也不知道都是什么味道,垃圾或者谁在这里大小便的骚味和发霉的气息混合着,十分的难闻,地上还有着一滩滩的水渍,有些地方已经结了冰,差一点将平安给滑到了。
前面靠近斜坡的水洼里有个黑影!
平安喊了一声:“江雨!”就跑了过去。
果然是江雨!
江雨整个人趴在水里,脸上鼻孔都有血迹,有些地方已经结了冰,水里、斜坡上还散落着一些摔烂了的水果和零食。
——她是从天桥上掉下来的!
平安没敢挪动江雨,怕她哪里有伤自己动了后会二次受伤,他轻拍着江雨的脸,喊了几声,但是江雨没有回应,他再摸了一下江雨的鼻孔,有气!
人还活着!
江雨被送进医院里,整整的抢救了一天才保住了性命,又昏迷了一整夜,才慢慢的清醒了过来,当她睁开眼的时候,平安正趴在她的病床边睡觉,江雨看着平安憔悴的模样,懵然感动,心有感触,不能自已,泪就流出了眼眶。
平安代江雨向公安局报了案,而辖区因为是刘文涛这一块的,大家熟悉,这时刘文涛才知道平安是省大的学生。
根据江雨的叙述,她当晚去买了些零食水果,因为平时老是在办公室坐着,这下想锻炼一下,就没有坐公交车,抄了近路想从大学北门湖边绕进学校里,但是在上了天桥准备下去的时候,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就从上面摔了下去,而后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要么是一件故意伤害案,要么就是故意杀人未遂,因为天冷,天桥下面黑乎乎的没人经过,如果不是平安去找,江雨昏迷着,这么冷的天冻也会被冻死。
但是刘文涛他们的调查,却让江雨十分的恼火。
刘文涛在大学文科院研究所进行例行走访,结果文科院的人无一例外的都说江雨有梦游症,或者是精神不太正常。
也就是说,研究所诸人表达的意思是,根本没有人去伤害江雨,是她自己犯了病,精神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自个从天桥上跳下去的。
刘文涛是分开来进行询问的,这样的目的是怕有人串供,可是得到的结果完全的一致,这些研究所的人还说了江雨平时许多匪夷所思和难以令人相信的行径。这样调查就没法继续了,刘文涛将情况给平安做了说明,让他好好陪江雨,说等江雨身体好了,去省里的一家精神病院去瞧瞧,兴许,会有所帮助。
明摆着,公安这边是不会认真的查了,而且平安认为,就是查,结果也十分的渺茫和令人失望,因为江雨什么线索都提供不出来,她根本就没看到是谁推得她。
没线索,没目击证人,这件事就没法往下查,更何况还有江雨的那些同事的异口同声,谁都不会将将江雨的事情当回事。
江雨那天幸好是全身平衡着地,先摔倒了斜坡上,而后骨碌到了坡下的水洼里,受力面比较均衡,而且因为下午没吃饭,肚子里没食物,否则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肠子很可能就会破裂,还有一点比较庆幸,冬天穿的比较厚,否则谁也不知道江雨会摔成为什么样。
但就是这样,江雨的左胳膊还是骨折了,左边的脚也崴了,其余的都是皮外伤,不幸中的万幸是脸没事,否则毁容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异常残忍和难以接受的。
“不可能!不可能!”江雨面对平安的转述情绪非常的激动:“我十分的清楚!我能感觉到是有人在我身体一侧推了我一下,我当时十分的清醒!”
“天桥上面是有栏杆的,那么高的栏杆,我要不是被人推,自己跳的话按照常理怎么都是脚或者头先触地,这多明显的结果,他们怎么就置之不理呢?”
“你看,我的伤基本都是左边,那个人就是从右边推的我!”
“不行!不行!让公安去查,一定要搞清楚——”江雨说着看着平安:“平安,你信我吗?”
“是,我信,江老师。”
“你看,我们在一起已经这么久了,你到底发现了我有那些不正常的地方吗?”
平安摇头,江雨坐起来说:“这件事要是弄不清,人人都会说我是要自杀,是犯了病!可我有病吗?我有吗?但是要是人人都觉得我有病了,我就是没病都变得有了!”
“有人要杀我!有人想害我!一定是,绝对是!如果今后要是谁真的杀了我,或者我出了任何的意外,大家都会说是我咎由自取的,那我就是个神经病,我是不是就白死了!”
江雨说着哭了起来,平安不停的安慰她,等江雨的情绪平复了一些,说:“江老师,你安心养病,这件事,总会有个说法。”
江雨拉住了平安的手,泪眼朦胧的说:“谢谢你,平安,这件事本来和你没关系的,是我将你拉了进来,可是,我又没有别的人可以信赖了,我不想让我的父母知道,他们会担心我的……本来,我那时候结婚,他们就不同意,我和他们的关系很紧张,我……”
平安这时不想说那么多,沉默了一下,说:“你好好休息,等出了院,我们一起再商量。”
学校很快的就放了寒假,江雨的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了,除了左胳膊要注意之外,其他没有什么大碍,平安给江雨说了自己的想法,江雨激动的说:“谢谢!平安,谢谢你!你也觉得这事有蹊跷?……只是,辛苦你了。”
平安想对江雨笑一下,但没有笑出来,因为他知道,江雨根本不是梦游,而是有人要她死!
江雨和平安去了夏天时文科院研究所旅游所住的那个宾馆,还特意的要了原来江雨所住的那间和相邻的房间,而后两人认真仔细的将屋里门和锁都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的问题。
房间所靠走廊的位置是没有窗户的,平安将后面的窗户打开,往外一看,离地三层楼,附近也没有可以攀岩能借力上来的地方,而最近的一棵树也有三米多远,寻常人根本不可能从树上跃过来。
“那怎么解释我的衣服是湿的这一点呢?我根本没出去啊!谁能进来,从哪里进来做这一切呢?”
江雨十分的迷茫,平安再次开门往外看,走廊是被塑钢玻璃窗封闭的,一眼看去,透过玻璃窗能望见宾馆的大院,假设那晚江雨真的是走进了雨中的,那么有人从这里是能够看到江雨的身影。
江淋湿的衣服是整件事最关键的第一步,她就是因此被人在心里烙上了“梦游”的印记。
如果让江雨被梦游,是精神上摧残让她崩溃的第一步,而后来天桥上的出手,已经是那个人对江雨悍然的发动了置于死地的袭击。
显然那个人就是要她去死,而不是贪图她的美色,更不是要她的钱,而江雨和本校本院的人关系都比较疏远,尤其是对男性,她和那个保持了短暂婚姻的丈夫离婚之后,那人就出了国。
那这个人究竟是谁?
想来想去的,平安找了个借口和楼层的服务员攀关系,说自己以前住过这里,似乎,宾馆经过修缮吧?
服务员的回答是否定的,这个宾馆去年冬天的时候刚刚装修过,近一年来一直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平安有些一筹莫展,回到房间问江雨:“有没有这样的可能,你也许无意中得罪过某个人,这人对你有意见,但是你却丝毫不知情?”
江雨在屋里踱着步子皱着眉,说:“怎么会?哪有这种小肚鸡肠的人?你也看到了,我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写作,约稿、出书,我忙的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了,我能得罪谁呢?”
是的,据江雨说的,她没有仇人,她忙的连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
她这样的一个女人,能和什么样的人结仇呢?
整整一天,平安和江雨都想不出一个头绪。到了傍晚,平安去自己房间拿东西,出来的时候碰到服务员带着一个客人要入住,服务员的手里拿着圆盘形状的钥匙环,上面绑着几十把钥匙,走起路来哗哗的响,这个女服务员一边走一边回答客人的一些问题,诸如几点有热水可以洗澡,晚饭都有什么供应,带上住宿证可以早上免费的吃早餐等等一些话题。
这时,三楼的服务台吵吵嚷嚷的又来了好几个旅客,他们大声的叫着服务员服务员的,还说这里的服务质量怎么这么差,上班时间这人都去哪了,得给经理说,扣这服务员的工资。
这个女服务员一听嘀咕了一句:“什么人都有!”接着叫了一声:“稍等,在这呢!”
“哦,有人啊,你看,我说有人吧,那不是,那么大一个人。”
这几个人哈哈的笑,有人就说:“那么大的人怎么不过来,我们不是旅客,旅客就是上帝啊。”
“你这上帝不如人家那个上帝……哈哈哈。”
“我累死了,急着进屋睡觉呢,服务员!”
服务员身边的客人比较好说话,听了说:“你去招待他们吧,我自己开门就行。”
这个女服务员听了说一声:“那不好意思,谢谢你,我一会过来,你那个房间是这把钥匙……”
女服务员说着将那一大串钥匙递给了这个客人,急急的就往服务台去了,嘴里还说着:“来了来了!”
平安这会也不进屋了,装作在看窗外的风景,眼睛瞄着那个住宿的人拿着一大串的钥匙拉着行李到了他的房间门口,捏着自己房间的钥匙,插进去,开了门,拉行李进门,而后再将门关闭上。
那一大串的钥匙就在门上吊着,哗啦哗啦的响。
平安脑中豁然开朗!
他忽然的想到了一种可能。
晚上吃了饭,江雨在屋里闷闷的,平安出来,见那个服务员在那里打毛衣,就到下面商店买了一些零食,回来到了服务员那里,笑笑的说姐姐你这个毛衣打的真好。
这服务员听有人夸自己,看着平安白净帅气,就说什么好啊,坐着也没事,自己给自己找事做,不然着急。
平安问:“姐姐你晚上一直值班啊?那太辛苦了。”
“没有,我们四班倒,我到十二点就下班了。”
“哦,”平安说着给她面前放了一包葵花籽,服务员一看笑:“哟,这多不好意思。”
“我也着急,没事和你说说话,电视也没什么好看的……你吃啊,别客气,歇一会。”
平安说着自己拆开一包嗑了起来,又问:“姐,住的不远吧?”
“嗯,不远,几分钟就到家。”
“这个点还好,要是零点上班,后半夜可不好熬。要我,真瞌睡。”
“那是,虽然后半夜人少,可是人就这样,晚上就是睡觉的……”
她正说着,楼下有人叫,她答应一声,对平安一笑,平安说:“你忙,一会再聊,”转身就走了。
平安看了一下时间,很快的到了江雨的房间,将零食往那一放,接着又急匆匆的出门,江雨看着不知怎么回事,就要跟着出来,平安说:“你坐着别动!”就出去将门给锁上了。
服务台没人,服务员还没有回来,毛衣和织针还在,但是刚才放着的瓜子已经不见了,想来是她给收拾起来了,平安拿起那一大串的钥匙就往江雨门口走,然后按照钥匙上标着房间的号码找出了钥匙,插进去,一拧,门打开了。
江雨愕然的看着平安,然后手指着他手里的钥匙,嘴里:“啊——”了一声。
平安点了一下头,将钥匙拔下,又急忙的送回了服务台,再看了一下时间,还不到五分钟!
这时那个服务员从二楼上来了,平安看着她笑:“姐,你真忙,我那门刚刚锁上了……”
“哦,我给你开。”
“不用,这不是钥匙吗,我自己来就行,你忙吧……”
平安说着重新拿起了一大串的钥匙往自己房间门口走,江雨已经出来站在门口看着他了。
平安照模照样的找出了自己房间的钥匙,将门打开,江雨脸色已经刷白,平安若无其事的对她说你先回去,接着去送钥匙,和那个女服务员又聊了几句,再次到了江雨的房间。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江雨非常的激动,她一直就站在门后面等着平安:“肯定是这样的!有人在半夜拿了服务员的钥匙,将我的门打开了进来,结果,因为那晚我喝了酒,睡得很沉,没有觉察到有人进来,这人就将我的衣服给弄湿了,然后,这就造成了我梦游的第一步!”
平安将门关上,轻声的说:“服务员四班倒,半夜零点交接班,这中间就是个空挡,而且,后半夜人都容易瞌睡,这人要是偷拿了钥匙进到你的房间,也不是没可能。那,那个人会是崔明明吗?起码她的嫌疑最大。”
“崔明明!崔明明?”江雨皱眉:“不会吧?怎么会是她?她为什么这样做呢?”
“不管她为什么这样做,但是发现你梦游的,是她,看到你湿衣服的,也是她,你们研究所里面的人还不就是因为她才知道你有所谓的病的?那就是她!”
江雨有些头疼,她坐到了床上,好大一会的不说话,喃喃自语说:“那她为了什么呢?”
“先不想崔明明是为什么。我们现在可以说已经解决了有人为什么会悄无声息的进到了你的房间里,也许这个方式是错的,但并不排除是可能的手段之一,现在,江老师,你好好想想,你们研究所的那个张所长,在你的这场病症事件里面,是不是也扮演着一个什么角色?”
江雨抬头看着平安,不解的问:“张所长?什么角色?他会扮演什么角色?”
平安坐到了江雨的对面,解释说:“你看,不管前面事情是怎么发展的,被人发现你梦游也好,被人议论你有病也好,你其实都没有十分的在意,恰恰是经过了有和张所长那次的文件事故之后,你开始疑心自己是不是真的身体有问题了。”
“对,因为张所长这个人是非常的正直的,他不会撒谎,我信任他。”
“是啊,”平安站起了给江雨倒了一杯水:“正是因为你信任张所长,知道他不会撒谎,可是当你信任的一个人做出了你有病、你有错的这个结论之后,你就会扪心自问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病了,犯错了。”
“可是……”
“从来都是知心人害知心人!先不谈可是,你的可是应该是说张所长不会害你,他不会犯错。咱们就说假设,假设。”
“假设?”
“对,”平安认真的说:“假设,张所长根本就没有将那份材料给你呢?或者,就没有亲手的递交给你,可是他以为是给了你的,但你根本就没有拿,这样他知道是你拿走了,而那个要加害你的人——不说是崔明明,就说是某个人——正好就知道了这件事,将计就计的,将文件往你那里一塞,好了,万事大吉,这样,你自己都说不清了,而且,还有一个可能,这个人做完了栽赃嫁祸的这一招,张所长心里是知道要将文件给你的,可是有事打岔了,结果一会他事完了来找那份文件,这人恰到好处的就出现了,提醒张所长你找什么啊,张所长就说我找文件,这人就说你刚刚不已经给了江雨了吗?”
江雨又“啊”了一声:“我知道了,你意思就是说,张所长想着是将文件给我的,但是还没有化为实际行动,打了个叉给忘了,这时那人出现了,好心善意的提醒张所长已经将那个文件给了我,于是就造成了我拿了文件又不承认的假象,张所长以为是亲手交给我了,可是我根本就没有从张所长手里拿。”
“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是真理,”平安眯了一下眼:“有了文件这件事,连你认为最不可能说谎的张所长都无意中成为了那个有心害你的人的帮凶,张所长那么老实正直的一个人都认为你是白日做梦,大白天也梦游健忘了,所以,这个人才会对你痛下杀手,变得肆无忌惮了。”
“有可能,太有可能了!”
江雨的情绪又开始激动了:“可是这个人究竟是谁呢?崔明明?为什么这样做?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得罪了她什么?这人竟然要我去死!”
“中世纪的神学家阿奎那在评注亚里士多德的《尼各马可伦理学》时写了《论恶》这本书,里面列举了虚荣、嫉妒、倦怠、暴怒、贪婪、饕餮以及色欲这七宗罪,你漂亮,又单身,即便是现在是结婚着的,也妨碍有人喜欢你追求你……”
平安说着,江雨询问:“七宗罪?你还看过《论恶》这本书?”
“我没事翻着看看,没仔细研究,”关于这个平安不想说太多,他看这本书的时候还是认识江雨之前:“你说你没有和什么人过渡的接近,但是有人心里想接近你,你却拒人于千里之外,这人要是由此‘暴怒’由爱生恨,怎么办?会不会是想害你的原因之一?”
“还有,你漂亮又有才,出书,写稿子,有人‘嫉妒’你,不也正常?口蜜腹剑的人多了,他们嘴上不说,心里恨你恨得牙痒痒,或许,这个人是个女人呢?比如说崔明明,她哪点都不如你,恨不得你倒霉,或者,她的老公喜欢你,因为这个夫妻感情不合,你就是他幸福生活的威胁,她恨不得除你而后快呢?”
“崔明明?崔明明的老公叫胡汉云,是咱们学校的副教授,教当代文学的。”
“是啊,人家老公才副教授,多大年纪了?总比你大吧?你才多大,却已经教授了,还出书,嫉妒不是正常的反应?也许崔明明的老公胡汉云真的就喜欢你,崔明明什么都不如你,她却无力改变这一切,于是,铤而走险,设计了这一切。”
江雨看着平安,问:“你怎么分析这么多?你真应该去当警察。”
平安未置可否,江雨说:“我所取得的、获得的一切都是个人努力的结果,别人嫉妒有什么用?改变自己命运始终要靠自己的努力,我就是死了,我拥有的能转嫁到他们身上?”
平安接话说:“你是这样想的,可是有的人就是卖石灰的见不得卖面粉的,人和人的内心、思想,是不一样的,没可能所有人都如同你一样的优秀,但是将你这个优秀的打倒了,她不就上来了?”
平安的语气有些沉重。江雨觉得这个平安其实内心的世界非常的丰富,可是她又想到了一件事,不禁的又“啊”了一声。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