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人好赌,什么都能够拿来赌一下,但赌蚌这种活动还没人研究,或许有人看见一个难得的大蚌出水会有兴趣买下来碰碰运气,但并非一种常见的商业手段,而今天陈旭这个举动引来十余人参与,围观者的情绪瞬间也被调动起来,熙熙攘攘中好些衣衫普通的男子也挤进来,捏着脏兮兮的钱袋精神激动,明显是平日十分爱赌的品种。
“既然诸位都这般热情踊跃,那就开始吧,挨着一个一个来,从小到大,第一个底价二十钱,现在开始加价,每次不少于五钱,三次无人再加便视为竞拍得手,现场开蚌……”陈旭将一个藤框翻过来底朝上当做拍卖台,随手拿了一个看起来一尺左右的湖蚌放上去说。
“二十五!”
“三十!”
“三十一次……两次……三次……成交……”
陈旭用匕首敲了一下藤框丢给竞拍得手的一个商人。
“快快打开~”
如此新颖的湖蚌拍卖现场瞬间让围观者兴趣大增,拥挤之中人群中不断有人催促,而竞拍成功的商人略有些激动的掏出三十钱丢入旁边装钱的藤框之中,然后从围观的人群中接过一把竹刀,噗拉一声很熟练的剖开,里面空空如也。
“唉~”人群中一阵叹息。
“第二个开拍……”在叹息声中,陈旭已经把第二个蚌壳摆上了拍卖台。
这种一尺左右的湖蚌虽然个头大,但还算比较常见的,平日一钱一个绝对没人要,因为肉不能吃,而且杀三五百个可能都开不出来一粒珍珠,而要捞出三五百个不说寻找起来困难无比,一个水性精通的渔民要用好几天时间才能捞够,若是雇人雇船捕捞完全是得不偿失,因此湖边的渔民主要业务是捞鱼,顺带捞蚌,属于佛性采珠,有则喜,没有则没有,丢入湖中继续捞鱼。
但任何事只要参与的人多了,成功的几率就比较大,因此湖珠虽然稀少,但偌大一个太湖四周相邻六七座县城,加上郡城吴中,总人口过百万,每年总还是有不少人弄到珍珠,哪怕一颗百十来钱的小珠,也算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加上还有胆大强悍的专业采珠人,常年在太湖深处捕捞,每年总还是能够出水几颗品级很高的大珠。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由此太湖珍珠也算是太湖附近乡村城镇渔民的一项很重要的收入
眼下这些湖蚌一个拍卖到了二三十钱的地步,对于附近的渔民来说完全是就是天价,从心理上完全无法接受,但只有参与的一群商贾才心知肚明,花这钱完全就是为了和清河侯混个脸熟而已,至于其他一些不知情的人,纯粹就是凑个热闹赌个高兴。
方才开了十多个蚌就已经出了价值数万钱的美珠,万一特么的自己花个几十百八钱就遇上了呢!
赌徒心态,大抵如此。
而对于赌石这种活动来说,后世也有一刀富,一刀穷的说法,昔日玉石大王瞬间变成穷光蛋的比比皆是,为此疯疯癫癫的也不在少数,听闻在中缅交界的许多玉石交易市场,时常都能看到光屁股蛋子的疯子跑来跑去,你要是和他聊起玉石来,这些疯子瞬间就会变成玉石专家说的头头是道,问及当地人,就会告诉你这个家伙原来是身家千万的大富豪,一次赌石倾家荡产就这样了。
眼前的赌蚌同样如此,在这场别开生面的赌蚌活动中,在围观者的刺激和评论之下,许多囊中并不富裕,今天捞了半天湖蚌换了几十几百钱的泥巴腿子也憋不住了,掏出沾满泥巴的钱币参与进来。
不过显然大家运气都不好,或者说是陈旭已经把运气用光了,一堆一尺左右的湖蚌很快全部拍卖出去,数量有五十个左右,但一颗珍珠都没出现。
“下面竞拍的是中号湖蚌,底价五十……”陈旭充当拍卖员,拿起一个大约一尺五寸的湖蚌放在藤框上。
“五十……五十五……六十……六十五……一次……二次……三次,恭喜,成交!”陈旭笑着把湖蚌递给一个华服中年男子,然后旁边就有人帮忙开蚌,竹刀下去剖开蚌肉,掰开蚌壳,然后满脸失望的摇头。
“唉~”围观者再次集体叹息。
陈旭拍卖的这一大堆蚌壳,最多的就是一尺左右的小号,大概有五十个,剩下二十个左右是一尺五寸到两尺以上的,价格几乎翻倍,但其实在所有人看来效果没啥差别。
开不出来正常,开出来了才不正常。
一个湖蚌从开拍到打开,时间一般不会超过一分钟,速度非常快,因此拍卖完五十个小号湖蚌,用时不过半个小时,钱筐里面陈旭已经回本两千余钱了,里面除开五钱的五行通宝,十钱的八卦通宝之外,大部分都是五十钱的太极通宝,虽然竞拍激烈,但看得出来几乎所有人都还是比较有理智,毕竟花三十余钱买个几乎知道是空壳的湖蚌,这个代价还是有些大,一群商人豪绅也便罢了,另一些普通参与的平民一次两次失败之后越发的小心翼翼起来。
时间一晃十分钟过去,很快十多个中号湖蚌也拍卖完毕,所有参与者依旧一无所获。
“最后五个大蚌,底价一百……”
陈旭云淡风轻的拿起一个两尺长的大蚌放在箩筐底上,用手将上面的泥沙清理了一下笑着说,“莫怪某没有提醒诸位,赌蚌乃是赌气运,一切量力而行,囊中羞涩者最好捂紧钱袋子,免得血本无归!”
一群商人倒是无所谓,一些衣衫普通的平民大部分其实都已经兴趣消退退缩了,只留下了两个还在犹豫坚持。
“一百钱,一百一十……一百二十……一百五十……一次……两次……三次……成交!”
“唉~”
大蚌第一个很快竞拍结束,一百五十钱被一个老者获得,打开依旧一无所获。
接下来很快第二个第三个也都连续成交,价格都在一百五十钱以上,但仍旧没有珍珠出现。
看着最后两个,现场围观者全都紧张的手心冒汗。
曲海等人早就没参与了,都是后面一些大致猜出了陈旭身份的商人和一些蒙在鼓中的普通群众在竞拍,但到了这最后关头,虽然价格越来越高,但期待自然也越大,近两百钱卖一个明知是空壳的湖蚌,即便是对于许多有钱人来说也感觉有些肉疼,方才一轮竞拍,参与的一些商贾最少的也已经花了两三百钱了,甚至有人已经掏出了兑票。
“这个某出三百钱……”
就在陈旭将第四个大蚌摆上拍卖台的时候,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将一张面值五百钱的兑票举起来,这是华夏钱庄发行的最小额度的兑票,但兑票对普通人的压力还是很大,普通老百姓见到的最大钱币一般就是太极通宝了,身上揣着兑票的人非富即贵。
“且慢,既然是价高者得,某出三百五十钱……”一个衣衫很普通的黑瘦男子犹豫之中开口。
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在黑瘦男子身上。
“老鸹子,你疯了罢,花这么多钱买个蚌,小心回去你老爹揍死你!”人群中有相熟的人大声劝阻。
“嘿嘿,富贵险中求,某认为这个蚌必出大珠!”黑瘦男子身体微微哆嗦了一下干笑着说。
“哈哈,怕是买了等会儿回家卵蛋都会被娘子捏爆……”
“是极是极,珠没得到,蛋也没了……”
人群中一阵哄笑。
“也罢,某不与你挣,不过明天没了卵蛋莫怪我……”微胖商人笑着摇头收起兑票,剩下的商人也都笑着摆手决定不参与竞拍这个大蚌了。
“收钱,开蚌!”这种赌徒陈旭见得不少,因此心中也没有半分的波澜,吩咐仆从收钱后将大蚌丢过去。
黑瘦男子捧着这个大湖蚌激动的接连打了好几个摆子,在数百人的连续催促之下最后深吸几口气,等到心情平缓下来之后,从腰间抽出一把半尺长的钢铁匕首,刺啦几下就将蚌壳撬开,然后手在蚌肉上来回摸了几下之后激动的用匕首划开雪白的蚌肉,顿时一股银色的光华在浓烈的阳光下如同涟漪一般荡漾开来。
“哇,又出大珠了……”围观者瞬间喧嚣惊呼起来。
所谓珠光宝气,新见光的珍珠都会有这种灿烂的光华。
“哈哈,哈哈哈哈,爷……爷发财了……”
黑瘦男子激动的浑身哆嗦,手抖抖索索的将一颗直径足有七八分的银色大珍珠举了起来,通体银色圆润光洁,在阳光下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银色光晕,映照着数百或惊异或悔恨或狰狞或目瞪口呆的面容。
“最后一个湖蚌某五百钱买了……”
看着这颗至少价值上万钱的巨大珍珠,人群一阵惊呼骚动之后,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很快聚焦到最后一个也是今天最大的一个湖蚌上。
“某出六百钱……”
“八百钱!”
“一千钱!”
“一千二……”
短暂的沉默之后,围绕最后一个大湖蚌,瞬间方才放弃竞拍的七八个商人展开了激烈的角逐,陈旭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竞价已经突破了一千五百钱。
围观者无数人都在双腿战战。
尼玛,这只是一个蚌壳好不好?
要不要这么凶残的斗富。
就连举着大珍珠的黑瘦男子都感觉有些心惊胆战,但同时也瞬间感觉庆幸无比。
辛亏方才他成功了,要不然眼下想争一下都不可能,因为他全部身家也就那三百五十钱,是刚在郡城买了几斤生丝准备用来交秋粮税的,若是血本无归,不光全家老少接下来的大半年都要喝西北风,恐怕真的被老爹打断腿也不稀奇。
大秦虽然不禁赌。
但交不上税就会被抓去坐牢甚至罚做苦役。
“甚幸甚幸!”男子打个摆子不声不响的赶紧即将珍珠收好,也不与周围人打招呼,从地上胡乱捡了一顶草帽便挤进人群消失不见。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