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清望着盖如暮云的巨树,悠悠而叹:“道门大兴矣!”神色间不禁露出些许复杂之意。
这几月时光聆听诸位道家宗师真言,自身亦不得不承认,其中蕴藏玄妙着实非凡!
“阿弥陀佛。”众位龙华真人不由齐齐低语佛号。
修行走至如此境界,自不会生出什么质疑信仰之念,只是感触佛家广大妙义,惜自己等人修行不足,未曾窥得。
跟随着的一些沙弥,乃众多弟子中的佼佼者,心志自是固持坚定。但闻听诸多玄妙之音,原本通透之念难免生些困惑犹疑。
“若为僧者,俗缘皆是休罢,成能了,能悟性,则诸法皆为成空。若成大智,则需闲闲,澹泊常于不生内为,真机隐隐,灵机默默,于寂灭得自在。得三界成空,百瑞自治,能六根清净,千钟成穷。欲知觉,欲诚诚,识心,知心,明心,为先决,静心,净心,精心,则如孤明独照,心存也,万景自清。无欠无余是为真容,生前自可得见,幻景美像终有败坏,求之何用。用意入神而坐,乃为明性之源,布施行善,诚为修行根本。大象无形,事事顺为无为,大音希声,头头明宇放下。使一心而不行,则万行自全,若为掠夺阴阳,实为谬以,不修心而尽道,乃为假言。零总而究,尽弃尘缘舞弊,诚为四大皆空,得抛欲爱之念,自享佛路无穷。”
妙音阵阵,唱得众僧不由诵经不止,沙弥只觉心中恍然一震,纷乱杂念不复存在。
“谢过师伯!”一众沙弥拜而答礼。
“不必客气。”智念温和一笑。
道音如此宏达玄妙,这些沙弥最高不过六识圆满,被影响困顿,实在正常不过。只是心中有些讶然,暗自感叹:“玄静师妹倒是收了个好徒弟。”
适才诸位沙弥心中杂乱,妙音虽闻听道音,却仍是茫然之像,溟溟而不自知。如此深得“了忘”真意,实乃佛性深植。
……
……
正于峰顶欢庆之时,一声佛号悠然而出,众人闻听,颇有些日及东方,正大光明之浩荡苍茫!
道家群修不由偏首望去,只见远远密林之地,一位小和尚从佛门聚集之处缓缓行来。
众人本是围簇而坐,虽非皆识得此人,但观其卓尔之态,却不由纷纷避让。
小和尚面带微笑,步伐悠然,流露出几分闲静,细长的双目开合之间隐隐透着慈悲安然。
径直走至巨树之前,昂然欣喜拜言:“诸位施主风采怡人,此次道论一统,可喜可贺!”
唐易并不识得此人,但其余宗师显然对他并不陌生。
林立可缓缓起身,打了道稽:“智觉大师,久违了。”
智觉朗然而笑:“林兄风采依旧!”
“大师此次前来,有何指正?”
明知智觉此时翩翩而至,必是有所图,林立可索性直截了当,也不隐晦曲折。
智觉低念佛号:“林兄知我,近来闻听诸位妙言道论,欣喜不禁!值此盛会之际,小僧欲同道家真人辩上一辩。”
唐易闻听一笑,这位小和尚倒是爽快,转而传音问道:“道兄,不知这位大师是何跟脚?”
沈奕闻言,不动声色:“此乃佛家隐脉高僧,其莫测高深至何种地步,亦无人通晓。”
唐易暗暗惊讶,连一众绝顶宗师亦不能把握的人物,无论如何重视皆不为过。
……
……
另一边,林立可听得智觉言语,微微点头。
道佛相论,历来已久,通常来说,若是道门修士主办,最后则由道家总辩,反之亦然,两家对辩则另寻特定时机。
虽以往无此惯例,然智觉前来主动邀战,也无拒绝必要。
智觉见林立可认肯,道声佛号谢过,足下陡生一朵巨莲,姿姿挺展,日色且鲜,见风而长,不过瞬息便与巨树平齐。
于莲花之上端然稳坐,智觉面带笑意:“适才听施主所言,心有存疑,不知得解否?”
唐易哑然,未曾想放着一众绝顶宗师不问,却把话头抛给了自己,但他也不慌张。
虽不知其人具体来历,然深信自身不会逊色。
怡然回礼而道:“大师请讲。”
智觉诘问:”初初有物混然,为一成混?为歧成混?一成混时,自成一矣,然一则非由道成,歧成混时,未成成二,则二非一成,不知施主由何释义?”
“道,修体天而得,非自名而。名尚不可,何以一论长短?汝道无体之时,外唤如何,汝即唤如何?不做知解之徒,大师以然否?”
唐易、智觉二人互往之辩,初始便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初谈为一点,延伸为一线,再成为一面,两家宏论二人随手拈来。
总而之言,佛道两家自有不同,道家重自然,重天道,佛家重因果,重循环,两家皆以性情为根本。
佛家论性情,却异于道家之顺其自然,主张克制人欲,讲究隐忍。
曾有佛语而言:“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每逢道佛之辩,佛家妙言无穷,其因果报应之说结构严密,颇为完善。于性情之论,提倡灭自情,空自性。
若论疏漏,两家皆是寥寥,很难从根本上找出舛误。
只是道家以往占了下风,正因相互之间不甚统一之故。
昔日纵然有多次佛道之争,却多以智念或智清为主。
智觉一脉乃是佛门之砥柱,却从未如此言辩,更无甚赫赫战绩,但在场宗师谁也不敢小觑。
智觉以“性情为天地万物皆存”作论,灭性情,而能近天道。情为外在,有善恶,天道为本,性情乃外物,唯有铲除诸般杂念,才能去伪存真,得见源泉。
此种言论先前也得一些道门修士认同,只是并无那般极端。
佛家认为人性苦难之源便是因情因欲,铲除方能解脱。
如这般灭尽人情,若以浮表论之,与道门“太上忘情”似有些许共通之处,难从根本觉之不当,很难辩驳。
无论性善性恶,情多则易忧扰,亦为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