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人想要包围三百人,往常看来,无异于痴人说梦。
孙子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五十人打三百人,即便是打群架,一人打六个,那也无异于找死。
除去借刀杀人外,正是因为意识到了兵力的不足的问题,泰甲才让都安端打入了敌人的内部。
因为湔邱罗身死,其麾下士兵投降者至少三分之二,而若是能调动起这一百多的降兵,并非不能取得关键性的胜利。
在泰甲的调动下,五十人如踏着正步般走向湔邱罗宅邸,力道之大,如能碎裂山林,骇惊天地!
“给我跺大声点!越大声越好!”
整齐恢宏的踏步声早已惊动了刚进府邸不久的养天同,他刚刚进入湔邱罗的寝室,便听到此等惊天动地的声音,心中一惊,哪里来的大军,竟有如此气势?
“来人!快去探查!”
养天同还没能完全掌控湔府,大多数的兵力还在用来看管俘虏,寥寥数人站在望楼上,未几便汇报道:“族长,西方有一支军队前来,雾气太大,看不清楚人数!”
“这……这是哪里来的人?”养天同两手一摊,不明所以的望着都安端,哪知都安端一副震惊的模样,大呼:“养君,大事不妙!此定是湔邱罗之子湔毕崖的私兵!”
养天同瞬间松了口气,悠然进入湔邱罗寝室,一下躺在了他的床榻之上,榻上犹有余温,其上还有个一丝不挂的女子,衣服都来不及穿,只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身体,一脸惊恐的看着养天同。
而养天同似乎也没有兴趣调戏湔邱罗用过的女子,朝都安端道:“量他一个小小公子,能有多少私兵?三五十个顶天了!难不成他还敢弄个几百号人,当着他老父的面造反不CD安端怒拍房门,激动地说道:“养君你是不知!湔毕崖素来不满其父,早欲取而代之!自两年前开始他便豢养死士,多是落难的奴隶与猎户,数量之大令人瞠目!就我所知的便有四百之多!我也是三个月前才知道此事的,只因不满湔邱罗,没能告诉他!”
“四百?这么多?”
养天同再也不能镇定了,四百人还是保守估计,如果湔毕崖还有后手,五六百人也不在话下,那可比他手中兵马还多!
现在他对都安端的话深信不疑,也不管湔毕崖能不能养得起几百号人,更不管他是如何将这么多人藏起来的,而是慌张的拉着都安端的手道:“都安君,若敌军势大,为之奈何?”
“莫急莫急,容我想想……”都安端抚了抚心口,“养君善战,而今我们占着地理优势坚守不出,将士兵们分散到城墙各处,防备敌军越墙偷袭,量他们无法奈何我们!”
若按照养天同的性格,说不得会冲出去决一死战;但如今都安端占据主导地位,自然是将他引入自己的网罗中。
养天同听罢连道:“好好好,就按都安君的方法办!……等等,我将士兵全部拿去防守,无人看管,若氐军的俘虏趁机叛乱……如何是好?”
“养君勿恼,他们到底是氐人,家中尚有妻儿,只要我去劝说他们,陈述养君恩德,他们定愿以死效忠!”都安端慨然道,“若养君不信任在下,大可将在下私兵握在军中,量在下之手无缚鸡之力,恐怕还不是养君敌手!”
都安端都帮他杀了湔邱罗,养天同还有什么可怀疑?当即陪笑道:“都安君哪里的话?阁下助我杀了湔邱罗,在下哪里还敢有半分怀疑?阁下私兵大可拿去,在下不愿徒增都安君伤亡!”
都安端戏精上头,大义凌然道:“在下要与养君生死与共,富贵同当,岂能领兵残喘?我愿将五十人全数放入军中,但听养君调遣!”
“既然都安君诚恳……那在下便却之不恭了!”
说罢,二人互相拱手,养天同将都安端的私兵插入了自家军中,分批次安排到湔府的台子上防卫;同时命令士兵将氐族士兵牢牢拴住,只留都安端与之亲兵三人一同看守。
蜀山士兵前脚刚走,那些氐人一个个恨之入骨的看着都安端:“都安君,我们平日敬重于您,为何您……”
“俺们家孩儿靠着您的照顾才没能夭折,俺一直敬重你,却没想到在这时出卖我们!”
“我们是降了,但如此苟活着,还不如刚才死了!”
都安端悠悠的看着众人,他就知道自己会被如此痛骂,毕竟临阵叛国,如此动静也是情理之中的。
“湔邱罗死了,你们打算怎么办?”都安端笑问道。
众人沉默片刻,却不知谁人忽然起了头:“二公子!我们要跟着二公子!”
“对!二公子有神子辅佐,只要他还在,我们部落就亡不了!”
“听说二公子已经带兵来了,只要他杀了进来,我们还是氐族的勇士!”
很明显,湔邱罗死后,若是不愿投降,所有人只有湔毕崖一人跟随。这也是泰甲的预谋,要让湔毕崖借此机会收拢人心,才能以最快速度掌握部落大权!
都安端见时机已成熟,低声道:“湔毕崖……只有五十人!”
众人闻言大惊,心中暗苦,湔毕崖带五十人来,不是找死吗?
“嘘!”都安端露出狡猾的笑容,“养天同尚不知此事,而且外面只有五十人,可里面……就不止了!”
“这……”
“都安君这是……什么意思?”
“傻啊!我都看出来了,都安君这是……那叫啥,叫,假装投降来着!”
“嘘嘘嘘!小点声,别让那些兵给听见了!”
众士兵会意,欣喜的看着都安端,再没之前恨意。都安端轻笑一声,道:“待会儿我说什么,你们顺着我的话说,要让养天同听得真切,对我们毫不怀疑!可否明白?”
众士兵面面相觑,铿锵有力的道:“诺!”
都安端满意的点了点头,轻咳两声,朗声道:“而近养君恩德万千,不肯杀掉尔等,尔等还不速速归顺,莫要等我大军攻入族后,静候尔等亲族束手就擒!”
“养君恩德,感激不尽!……”
士兵们铿锵有力的声音传到了寨子之外,传入了湔毕崖与泰甲二人的耳朵里。泰甲笑道:“都安君果然厉害,随机应变之能我是望尘莫及啊!”
湔毕崖赞许的点头道:“听到这话,养天同应该乐开了花吧!”
“乐开的花……不过片刻就要凋零!”泰甲冷笑道,“此番‘请君入瓮,关门打狗’之计已经成了一大半,接下来我们里应外合,他养天同必死无疑!”
“好个‘关门打狗’!”湔毕崖也笑了起来,“若这家伙知道我只有五十人,肯定早就冲出来与我们决一死战了!”
话音未落,忽听得往楼上有人大喊:“湔毕崖,你老父已死,碎成了肉泥,麾下士兵皆降,已无后手!你还不速速投降,我留你一条性命!”
这正是养天同的声音,他惧怕湔毕崖“大军”,自然以攻心为上。湔毕崖瞥了眼泰甲,见泰甲给他使了个眼色,轻笑一声道:“杀我阿父,我誓报仇!有种杀出来与我一战!”
养天同瞬间怂了,不再言语。
泰甲见时机成熟,在湔毕崖耳边附耳道:“差不多了……”
湔毕崖一点头,拔剑在手,怒道:“将士们!杀入府中,为老族长报仇!”
“杀!”
一阵阵山呼之声传播开来,伴随着林中的回声,吓得龟缩在府中的蜀山军队肝颤。养天同面色一沉,道:“给我挡住房门,弓箭手放箭!”
命令一下,便有数十人冲到那残破的大门前堵住,而就在养天同准备命令士兵齐放箭之时,忽听得数道“噗呲”一声响,只见望楼上一阵阵血花飞溅,飘洒空中,凄美非凡。
养天同大惊失色:“怎么回事?敌军弓箭手吗?”
“杀!”
紧接着,望楼中传来呼天抢地的喊杀声与求饶声,不等养天同反应过来,一士兵慌忙冲来,道:“不好了!都安君手下士兵反了!望楼里好些兄弟没有防备,全被杀了!”
“什么?!”
紧接着,屋后院的赞颂声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喊杀声;转眼间,屋后的氐族士兵已经冲杀了出来,与前院的士兵战作一团。
养天同瞬间了反应过来——他被骗了!
“都安端!我誓杀汝!”
然而就趁着这么一点发愣的功夫,门外的泰甲一拳便将宅邸大门击碎,伴随着稀里哗啦的落地声,四五十的士兵刷刷落在地上,好不凄惨!
两面夹攻,蜀山军兵败如山倒,死伤惨重,极其迅速的溃散开来,徒留养天同一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快……快!快撤!快撤!”
终于,尽管心中懊恼,养天同还是承认了自己的失败,领着仅剩不多的十几人朝大门冲去,然而,一柄剑挡住了他的去路。
“我说过,我要报仇!”
湔毕崖的笑容,越发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