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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啊,吸取教训总是没那么快。源凰刚刚因为边想事边埋头赶路,险些命丧狼口。如今更是因为威力惊人的法杖一事,满脑子都在思考,完全没有留意身边的任何事。他真的不该这样。
他用手扶着因思考过度而疼痛的头,不知不觉已经回到木屋前。
“或许……不,没可能……但……”源凰低头念念有词的径直向前走,浑然不觉有一名少女正站在门口盯着他。
少女名叫小幽香,是三年来经常给先知送货的传送帝的女儿。身材娇小可爱,一头短发显得很活泼,穿着便于在森林之中行走偏重实用的轻巧皮甲。她远远看到源凰,本想打个招呼却因为对方变化太大而惊呆,错过了时机。
全身是血迹、泥土、焦黑,未等靠近就有一股浓重的焦臭味扑面而来,狼狈极了,看起来比在死人堆里打滚还夸张;左袖口被撕开,凌乱的晃荡着,貌似曾临时当作绷带使用;左裤腿也自膝盖以上被撕毁,断处参次不齐高高吊起,暴露出一条非常扎眼、巧夺天工、崭新锃亮的金属假腿,走路姿势完全没有丝毫违和感;用几乎要舔舐的姿势死死盯着双手捧住的一柄形状古怪、顶端光秃秃的没有镶嵌魔晶石的粗厚金属法杖,也许只是铁棍;手指上有一枚宝石漆黑硕大,雕有千足虫花纹的精美戒指;原本猥琐佝偻的腰背也挺得笔直,夸张的黑眼圈消失不见;最关键的是,源凰独自一人,不见先知的身影。
再不出声叫住源凰,恐怕后者就要径直这样走过来,一头撞进她的胸口。
“源、源凰?”
仅仅是出声打个招呼,居然吓了源凰一跳,显然之前正在聚精会神的思考着什么,真的没有看到她。
然后双方大眼瞪小眼,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小幽香是因为槽点太多,一时都不知道从何说起。源凰则是有着更加复杂的顾虑。
“你那是……?”
小幽香刚问了半句,源凰就立刻将左腿向右腿后面藏了藏。
源凰并非做的如此简单。原本的计划是在藏腿的同时催动体内的法力,向小幽香施展幻术,借右腿的景象复制在左腿上,令小幽香看不到金属假腿──然而,对方满脸尴尬,显然是没有成功。今日已经是偷偷倒掉封魔毒药的第三天,源凰本以为可以在情急之下使用出一星半点的幻术呢。
他全身都是可疑之处,却优先选择隐藏假腿。
三年以来被囚禁于木屋里不允许外出一步,能够见到的女性唯有小幽香。对方不仅活泼可爱,而且还会偶尔调笑源凰几句,是痛苦生活中的一道光明,令源凰在不知不觉中对她产生了些许好感,不希望让她知道自己是个瘸子。当然,藏腿这个举动因为法力仍未解封,变成了让气氛更加尴尬的徒劳。
小幽香眼睁睁的看着源凰居然打算将左腿藏到右腿后面也要试图隐瞒,不由感叹,莫非这件事是如此的重要吗?
她其实本想先问一句最显眼的奇怪法杖是怎么回事,岂料手指还未抬起,话也只说了半句就致使源凰如此慌张,把一条锃亮的金属假腿往另一条腿后面藏,那怎么可能藏得住?应该是下意识的举动吧?
于是,她也不好继续问下去──小幽香好奇心旺盛,但也很懂事。既然源凰掩饰金属假腿的意图如此明显,强行追问能得到的除了不愉快就唯有谎言。
有种非常诡异的感情在小幽香的心底涌现──源凰这副慌张的模样倒也挺可爱的。她没有留意到这种奇怪的心情变化,就算留意到了也无法理解为什么。
话锋一转,小幽香指着看起来最不可疑的戒指,笑着打趣道:“你那是和哪家姑娘订婚了吗?”
“啊?”源凰听完一怔。
小幽香笑了,指了指自己的无名指,示意源凰将那枚精美的戒指戴在了左手无名指上。
源凰懂了。他这才知道戒指戴无名指就是订婚的意思,当初只是看到尸体戴在无名指所以也戴在相同位置,并未多想。“其实我并不是……”忽然话语停顿了半秒,改口道,“被你看穿了,是的,这是婚戒。”
“哦……”
听到「婚戒」二字,小幽香淡淡的回应了一句。她完全没料到只是一句打趣会得到如此回答。谁能想到一名被关在木屋里三年的男生,刚出门半天就订婚回来。她其实是不相信的,但却完全没了心情继续这个话题,因为她的心已经被深深的刺痛了。
奇怪?
她竟然感觉到了心里像是被撕碎般的哀伤和疼痛?就因为听到源凰要结婚,所以如此伤心?哪里有前几天还完全没有将对方看在眼里,如今却突然爱慕对方到心碎的道理?绝不可能!
小幽香认识源凰快三年了,在她的眼里源凰只是一个瘦弱倒霉性格阴暗的男生,从没有产生过半点爱慕,甚至兴趣。最多是出于怜悯,小幽香有时会与对方调笑几句,怜悯而已。她可是大商团老板的千金,传送帝的独生女,又不是哪里的井底之蛙没见过男生,怎么可能会喜欢源凰这样的倒霉蛋。
古怪!真的非常古怪!
就算是伤心也顶多是小难过,怎么会这么夸张?她总觉得事情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但又说不出。不禁双手捂在胸前,想着自己是不是生病了。
谎称是婚戒,并非源凰张口就来,只是别无他法。
若是回答这戒指是先知所赠实在太匪夷所思,小幽香比谁都清楚先知师徒之间关系如何;若是回答路边捡来的,这谎言比五岁小孩高明不了多少;若是回答买来的,他根本没钱也不被允许外出,连生活用品都是拜托传送帝父女亲自送货;若是实话实说则太傻,一下子把天界宫殿彻底暴露。先谎称是婚戒,之后大不了随便雇个女性演双簧将这件事圆过去,总比被怀疑是杀人越货的好。
“那么,你身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
“路上杀了一头魔狼。对方很强,扭打在一起才险胜,弄了一身血迹。”
这件事很难撒谎,也没什么必要性。毕竟自己全身是血,魔狼的焦黑尸体至今仍暴尸荒野,不难找到。
小幽香听完有些惊讶:“你?杀了魔狼?”忍住了「不可能吧」没有说出口。
“我用的高阶的电击术。”
“但是你……”
源凰笑道:“你们一直都误会了,虽然师父十分严厉但教了我很多魔法。”
对话再度进行不下去了。小幽香曾经亲眼目睹先知毒打源凰并加以谴责,难以想象会真心教授魔法。而源凰则因为不得已夸赞了老混蛋而感到恶心。毕竟只要查看不远之外的魔狼尸体,任何人也能明白是电系魔法所为,瞒不过去。他除了这样说,实在没有别的办法解释如何习得了电击术。
小幽香一脸半信半疑的盯着源凰的眼睛:“我真的没想到,先知其实是个好人吗?”
“当然,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师父和令尊是莫逆之交,怎么可能会是坏人呢?”
“嗯,也对。”小幽香听到关于父亲的夸奖不由高兴起来。
源凰则因为第二次违心称赞先知是个「好人」,差点没吐出来,全身都不舒服。他想尽快绕过小幽香,回到木屋的书房查阅资料。岂料被对方拦住。
“对了,你师父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