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飞白一直提防着精壮汉子,只怕他趁自己不备,冲上来再打。等到精壮汉子耷拉下脑袋进院,这才去看说话的人是谁。他心中早知说话的人肯定是王定一,可看到王定一时还是惊骇,这人真的是王定一吗?
在寅宾馆初见王定一时,王定一不说是仙风道骨鹤发童颜的老神仙,也是位精神矍铄的老人家,比之老神仙差不了多少。可是如今,王定一眼窝深陷,精神不济,站在那里哆哆嗦嗦,好像患了重病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
王定一怎么憔悴成这样?还能是什么让王定一在数日之内有此巨变,肯定是他治好了王定一治不好的伤,王定一失了面子,想不开才变成这样的。
想想也是!王定一是谁?太医院给皇上看病的御医。大明朝立于医术最高处,傲世天下群医的主。如此骄傲的一个人,竟在荣归故里后吃了个瘪,对方还不是医生,竟是个农户。这事,搁谁身上谁受得了!谁不气的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变成这副横样。
李飞白有些理解精壮汉子了。精壮汉子的爷爷因他而变成这样,精壮汉子见到他哪能不打。
王定一朝前走了两步,拱拱手道:“李神医大驾光临,寒舍顿觉蓬荜生辉。老朽有失远迎,还望神医不要怪罪!”
李飞白心道:“虽说你变成这副模样,是因我而起。但细细算起来跟我并没关系,皆是你心胸狭窄所致,难不成我能治好伤还不治吗。可见你如此,我还是心有不忍,希望态度放的低些,多给你点面子,让你气顺了,病也就好了。要是能让你在高兴之余告诉我哪有薄荷脑之类的药材,那就更好了!”于是连忙上前,作揖道:“神医二字,小子绝不敢当。小子只是碰巧治好了钱镇抚的伤,对于医学之道,你老有如泰山,我就如泰山下的蝼蚁。对你的仰慕之情犹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王定一一愣。他在京城之时,马屁也听过不少,如此有新意的马屁还是头一次听到。他不觉有些狐疑,但还是心旷神怡。本来还道李飞白来此是要羞辱他的,如今见李飞白把姿态放的如此之低,一时拿不准李飞白的真正目地是什么,道:“李神医太谦逊了!”
李飞白连忙摆手,道:“小子哪是什么神医!不瞒你老,我对医术一窍不通。至于如何治好镇抚大人的伤,完全是瞎猫逮了个死耗子,跟您老比,完全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您老再不要叫我神医,不然我就得找个地缝藏起来了。至于如何称呼小子?如果你老看得起,叫我小李或者小白都行。”
王定一再愣。实在不知李飞白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一般来说,以他的名气,一个医生能治好连他都治不好的伤,那个医生一定会靠此来获得名气,继而钻营着去太医院搏一个官职。绝不会有人像李飞白如此,两次三番表明自己不懂医术,所以能治好伤全是巧合。这不是把大好前途,白白浪费掉了吗?而且李飞白为何对他如此恭敬?一口一个您老,又谦逊叫其小李或者小白都可,完全是以子侄后辈自居。他道:“李神医来我这里可是有事?”
李飞白忙道:“你老叫我小白即可!”
王定一努力了几次,小白二字终究叫不出口,道:“我还是叫你飞白吧。你来找我可是有事?”
李飞白把手上的礼物举了举,道:“我是来拜访您老的。”
王定一实不相信,李飞白来找他就是为了拜访他。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李飞白此来肯定有事,不过他也有事要找李飞白,既然对方来了也省得他再去找,便道:“请进屋说话!”说完,把李飞白请了进来。
二人来到大堂,王定一带着李飞白就要进去说话,抬头见自己的宝贝孙子王月轩正坐在堂中,气忽忽的瞪着李飞白。
王定一尴尬的一笑,道:“我这孙儿,都二十来岁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飞白不要介意,咱们二堂说话。”说完,领着飞白又沿着廊道,来到二堂。
二人进了屋。李飞白递上礼物,王定一收下,彼此客气了两句,分宾主坐下。一个丫环给二人沏了茶,王定一手捧茶杯道:“这是我从京城带回来的,贡品龙井,你来尝尝味道怎么样?”
李飞白喝了一小口,想品出贡品龙井与他以前喝的一般龙井有什么不同。可他对茶叶的好坏完全分辨不出,品来品去也没品出不同来,道:“好茶,好茶!”
王定一道:“你要是喜欢喝,一会我叫人包上二两,让你带回去慢慢喝!”
李飞白连连拱手道:“多谢您老!回去之后,我一定焚香净手,一点一点的品。”
王定一是爱茶之人,见李飞白喜欢他的茶,心里不觉多了一丝高兴。他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道:“你也别叫我您老您老的,叫我一声王叔吧。”
李飞白道:“不敢,不敢!”
王定一道:“让你叫你就叫,有什么不敢的!”
李飞白道:“你孙儿比我年纪都大,要叫也不能叫叔,得叫你王爷爷。”
王定一心道:“你倒恭敬!”道:“随你!”他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道:“说吧,何事!”
李飞白道:“钱子俊钱镇抚已经离开了济源,回开封去了。”
王定一“哦”了一声,没有说话。
李飞白仔细打量王定一的神情,见其表情没有不悦,松了口气。毕竟,钱子俊当时骂王定一骂的够狠,他只怕王定一听到钱子俊的名字就勃然大怒,接下来不好再交谈。此时见王定一并不生气,接着道:“钱镇抚知道自己错了,本来想亲自过来给你道个歉,可突遇急事,便让我来替他给您道个歉。他说,那天因为腿伤急昏了头,言语上对您多有得罪,希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往心里去。”
王定一笑道:“我怎会生他的气。我跟他爹是忘年交,他刚出生,才这么大!”他用手比划了一尺大小的圆,“我还抱过他呢。我怎会生他的气。你下次见到他,让他来我这里玩。记得他跟我家轩儿差不了几天,两人未出生时,我还跟他爹说,如果是一男一女就结为夫妻。如果是两男就结为兄弟,两女就结为姐妹。后来他爹外放,离开了京城,两个小家伙也没亲近过,现在见面彼此也不认识对方。等他来我这里了,我让他两个兄弟多亲近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