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士兵们终究是良善的农夫出身,从没想过大将会下达杀虏命令,一时俱是惊呆了。
张嶷瞧出士兵们的犹豫,转身怒斥道:“将军只说准许妇女老弱投降,可没说准许这帮青壮投降!”
为激励部下,他手起刀落,率先将身边的一名俘虏刺死,狠狠道:“何况,我军本就人少,此时不杀,莫非还要分派人手看押吗?”
士兵们得了解释,又见大将亲身示范,这才打起精神,提起刀枪往俘虏堆走去。
等到姜维领军进入寨内,张嶷已控制好局势,又派人守好各紧要之处,眼下正挨家挨户敲门,将惊慌失措的夷人驱赶到大厅前的空地集中看押。
其时才刚刚过两更时分。
望着散落一地的尸体,以及张嶷忙碌的身影,姜维着实赞叹不已。
两人共事不过数月,但从平时为人处世来看,张嶷做事认真,遇大敌能镇定,临变数有手段,上一世,《三国志》作者陈寿赞其曰:“嶷慷慨豪烈”,又用“识断明果”一词形容之,显然恰如其分。
随着四周战斗逐渐平息,姜维放下心事,暗自颔首道:“此人足当大任!”
他见大寨业平,便从箭壶中取了一直特制长箭,拉弓满弦,凭空猛然射去。
“滴——”
一声急促的鸣镝之声旋即刺破云霄、凌厉响起,在这漆黑的夜中显得格外刺耳。
集结在暗处的霍弋、赵广二人闻见后,不自觉得四目相对,各觉精神大振。
“将军得手了!”
“眼看就该看我们的了!”
两人留下两百名士兵守寨,各自招呼麾下士兵,在叟人向导的带领下,点起火把,宛如两条火龙般分头向南北两侧的山寨赶去。
在全副武装的汉军面前,这一十六座简陋的小寨子简直就像不设防的小姑娘,前后不过一天一夜功夫,就被霍弋、赵广二人一一攻破。
左近夷人大哗,跪地求饶者有之,逃逸入山林者有之,躲在家中不愿出来者也有之。霍弋、赵广随他们去了,只将各寨的粮草钱帛一一搜罗出来,随后将寨子付之一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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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越嶲,邛都,夷人联军大寨。
高定自月前接到雍闿手书后,尽起定莋、台登、卑水三个县的夷人青壮数万,一路南下劫掠。兵势之盛,端得是所向披靡,甚至连越嶲郡的治所邛都被团团围住。越嶲太守马谡并城中二千守兵坐困愁城,动弹不得。
这一日晚,一身汉制皮甲的高定高作主帐,座下左右,分别是来自定莋的帅豪狼岑,以及来自台登的槃木王舅。三人的两侧各有一对掳掠来的汉人少女,正哭哭啼啼服侍诸人饮酒吃肉。
狼岑本性好色,吃肉之余,也不忘将油腻的手掌往汉女臀部使劲剐蹭,汉女想是没少挨打受骂,纵然脸上眼泪如珠子般跌落,身子却连躲避也是不敢。
狼岑见了更为得意,满满饮了一杯酒,开怀大笑道:“李严走,邓方死,眼下俺们的好日子可算来啦!这半月间,我军假装围困邛都城,实则纵兵勒索周遭诸县的汉人大户。在我军强盛兵锋之下,哪家大户不得吐出一半积蓄?哈哈,越嶲郡的女子财帛,当真是想取便取,想用就用,俺老狼活了半辈子,从未一天如今日这般畅快爽利!”
槃木王舅巴结道:“这还不是得谢过高大王心中念着我等兄弟?连外出掳掠这般好事,也不忘捎上我们两族!你看啊,不过半个多月的功夫,我等就已虏获盐数千斤,粮数万石,金银钱帛无数,看来这几年都不用过穷苦日子啦,说起来,正应该敬一敬咱们好大王啊!”
“是啊是啊,王舅说得太对了!”
哄闹声中,两人面朝高定,各自捧起酒杯,皆满满饮了。
高定得意一笑,也是跟着饮了。
还不及擦去胡子上的酒渍,槃木王舅话锋忽得一转:“只是勇士们离家快一个月了,甚是想念家中老小,呃,眼下各县大户能勒索的得都已经勒索了一遍,不知高大王准备什么时候率兵返回呢?”
原来此番夷人大军劫掠大户攒下不少财货,槃木王舅心满意足,又因离家日久,军中有些思乡的情绪,故而斟酌再三,有此一问。
狼岑闻言,亦投来关注的眼光。
“撤军?”高定却放下酒杯,讥笑道:“只这点收获就想着回家了?没出息的东西!”
“啊!”狼岑性子直,皱着眉头径直问道:“那大王的意思是?”
高定一声冷笑,傲然道:“打下邛都,定为居城!若此番不将它攻下来,本王家中便是遭了火,也决计不回!”
“什么!”狼岑、槃木王舅闻言,面面相觑,皆露出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说起来,夷人技术落后,攻城手段单一,靠人多势众欺负一下豪族大姓居住的庄子或小县城自然不在话下,但若要攻下邛都这样的城池,怕是有些痴人说梦。
高定将他们的神色一一收入眼底,面上露出“燕雀安知鸿鹄之志”般的讥色。
“你们可知道,如今雍闿在益州建宁造反,朱褒、孟琰也即将在牂牁、朱提两处响应!你们看,连本地汉人都这般豁出命去,可见刘备在南中快呆不下去了。我等不趁此良机吃下邛都,扩大地盘,难道还要等那雍闿领兵来接收后,再去求他施舍么?”
槃木王舅小心翼翼道:“话虽如此,但在这段时日大军并非没有攻打过邛都城,实在是那太守马谡不是个好相与的,多少手段都被他化解了?他城头上的滚油、强弩太过厉害,委实没少让我军勇士吃苦头。哎,也不知大王还有什么妙计?”
高定露出高深的笑容,眯眼道:“这有何难?明日再从各县掳些汉人老弱回来,驱赶他们率先攻城。本王倒是要看看,那马谡自诩仁义,对着治下百姓,那滚油还泼不泼得下?那弩箭还射不射得出!”
狼岑奇道:“泼下了如何?不泼下又怎样?”
高定觑了他一眼,嗤笑道:“倘若守军不泼油,岂不是任凭我军檑木撞击城门?若马谡真敢下令泼油,那便是不顾自己人的安危了!这样一来,他虽能守得一时,但城中守兵军心必散!人心若是散了,这邛都城还能再守几日可就难说咯!”
“高啊!”狼岑、槃木王舅闻言,俱是双目放光,齐喊“大王妙计”。
槃木王舅更拍马道:“都说成都有个神机妙算的诸葛亮,照俺看,大王计谋之妙,绝非诸葛小儿可比!”
在两人恭贺声中,高定再难抑制,洋洋得意得大笑起来。
“我等围城辛苦,这几日暂且将歇将歇,再派些勇士四处走走,掳些汉人回来。等到人数足够,你我三部一齐发力,誓要拿下邛都!”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