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浇完菜圃,又给后院老树浇了水,做完一切,这才出了门,往小岛中央走去。
一路上,苏牧遇到不少汉子妇人,一个个跟赶集一样,提家携口地就往南边去了,不少人脸上挂着期盼的表情。
看样子,都是以为能去捡个漏。
有些人看到苏牧背道而驰,会停下脚步问上一句:“苏牧,听说岛南有盛会,好像可以捡到机缘,你不去吗?”
苏牧都会笑着摇摇头。
然后这些人就会一脸震惊地望着苏牧:“你不是也不能修行吗,如果捡漏捡到机缘,那不是天大好事?”
苏牧此时会说:“捡不到漏的啊,这种盛会……”
只是还不等他把话说完,那些人便会不耐烦地皱起眉头,摆手打断他的话语。
“苏牧,不是我说你,你自己不去就算了,还要咒我们捡不到机缘,是不是太小人了一点?”
然后,在苏牧一脸愕然的时候,这些人再不去看苏牧,急匆匆往岛南而去。
苏牧只能苦笑两声。
前世,他在学校的时候,也经常碰到这样的情况。
一大群人聚在一起,讨论哪首外文歌好听。最后,有人再三询问苏牧,当苏牧说出“我其实喜欢国语歌”的时候,这些人就会像是受到极大震撼,以看外星人的目光看着苏牧,留下一句嘲笑:“天啊,你怎么这么low啊……”
当很多人观点一致的时候,你只要有一点不同的看法,就会被这些人视作异端。排挤在团体之外且不说,更会受到无止尽地嘲笑,直到你的观点与他们一致。
这种事情太过稀松平常,所以面对着这群热烈期盼去岛难捡到机缘的团体时,苏牧很自然地成为了那个“异端”,那个被排挤在外受到质疑嘲笑的人。
苏牧刚刚看到湖泊,前方便传来了齐佩甲的醇厚嗓音:“不觉得委屈?你只是回答他们的问题,可他们却觉得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苏牧淡然一笑:“以前遇到这种事,委屈总是免不了,后来就好了。”
齐佩甲笑道:“因为错的本来就是他们嘛,所以你干嘛要为他们的错误感到委屈呢。”
苏牧摸了摸头,他还觉得这样说有些不好,不过既然齐先生都说了,那便没有什么不好的了。
他本来就是对的嘛。
齐佩甲指了指苏牧上一次座的地方,那里放着一根鱼竿。
“苏牧啊,有些事情,只要自己觉得对,那就不用后悔不用自责更不用委屈,记住了。”
苏牧将鱼线甩进湖水,想了想,问道:“可我觉得对的事,其实是错的呢?”
齐佩甲微微一笑:“是对是错,问一问你的心,再问一问你的脑,自然就能判断清楚。”
苏牧若有所思。
齐佩甲看着无波无澜的湖面,没有再说话。
很多道理,他都不能一两句话讲清楚。每当这个时候,他就觉得那些儒家的读书人有些厉害,那么多道理,总是能讲得清楚,并且还能用极其凝练好看的话语总结出来。
不过一看到苏牧,这位白衣男子便又对那些读书人喜欢不起来。
“如果是那个读书人的话,这个时候肯定又要问了,可是天底下还是有那么多人做错事,其中肯定不乏做错事之前,问过脑又问过心的啊。这作何解?”
齐佩甲眼前浮现出一个人影,一身儒雅青衫,面如冠玉,腰悬琳琅,浑身上下都是书卷气。
看着这个人影出神好一会,齐佩甲方才醒过神,挥手将人影拍散,乐呵呵一笑:
“那些人问过脑问过心还做错事,只能说明他们不如小苏牧嘛。小苏牧肯定不会做错事的了。”
许是觉得话语太绝对,中年男人又想在心里悄悄加一句——起码不会做太错的事。不过最后,终究还是没有加。
可能是自己太懒了?中年男人如此想着。
然后,齐佩甲放下了手中鱼竿,走到苏牧身边,轻轻拍了拍苏牧肩头:
“怎么了,又打盹做梦了?”
苏牧如梦初醒。
他刚才第三次梦到自己变成一尾墨色鲤鱼,第三次看到那柄墨色长刀。
“齐先生,我有一个问题想问您。”
齐佩甲在苏牧身旁坐下:“你想问你梦的事情,是不是和我有关?”
苏牧点了点头,他做第二次梦的时候,便觉得这是齐先生在帮他获取一些机缘。
可齐佩甲摇了头:“机缘这种东西,是你的便是你的,不是你的抢也抢不走,所以我怎么能帮你获取机缘呢?”
“你做的这三个梦,都是你命中注定的一桩机缘,在对你进行考验。只是目前来看,它好像对你还不是太满意。”
苏牧苦笑:“可是啊,齐先生,我总感觉这把刀是有人强塞给我,刀并不想跟着我啊。”
齐佩甲翻了个白眼:“塞都塞你手里了,你还要放走咯?”
“当然不是。”苏牧摇头。
“那不就是咯?刀现在不喜欢你,你就想办法让她喜欢你嘛。”齐佩甲悠悠说道。
苏牧摸了摸鼻子。
要是说想办法,让一个姑娘喜欢上他,那他还有点办法,可是让一把刀喜欢上他……
“总会有办法的,总会有那么一天,你能把那刀握在手心,然后横刀立马,独面风云变色。”齐佩甲说道。
听着齐佩甲的话,苏牧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对不能去白马楼盛会的遗憾,都消解了大半。
齐佩甲眼光温柔地看着苏牧,道:“不要以为我只是单纯的安慰鼓励你,我说这话,可是有证据的。”
“证据?”苏牧不解其意。
“铁锈啊,你不是得到那堆铁锈了吗?”齐佩甲认真地说道,“那堆铁锈的价值啊,可不比那把刀低啊。你能获得那堆铁锈,便说明那把刀起码是认可了你一半。”
“铁锈?”
苏牧眼睛一亮:“齐先生,你说的是那百余个古文字吧?”
齐佩甲点了点头,右手对着苏牧胸口虚虚一握,那本古怪的泛黄册子立时飞到其手心。
随后,齐佩甲一口气吹出,原本没入古书中的百余个金色古字,顿时飞身而出,围绕着苏牧上下飞旋。
“苏牧,用你的心去看,你与哪个字最为契合。记住,用你的心去看!”
闻言,苏牧赶紧盘腿坐下,将所有有关白马楼盛会的杂念摒弃,全身心沉入对那一个个金色古字的感应之中。
那些古文字脱离古书之后,又变得晦涩难明,苏牧用心去一个个尝试的时候,发现这些文字就像是一个个孩童,全都对他敬而远之。
一个,两个,三个……
苏牧一个个看过去,终于在看到最后一个的时候,露出一丝笑容。
那个“孩童”虽然没有朝他走来,可他目光望去,却也没有后退。
于是,苏牧伸出了手。
“孩童”犹犹豫豫,最终向前迈出了半步,白生生的小手放在了苏牧的掌心。
可还不等苏牧将“孩童”拉过来,周遭的光线突然黯淡下来。
苏牧下意识握紧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