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邀请郭图和崔琰到矿井下面走一走,他们当然得去井下工匠洗浴的地方更换衣服。
到了煤矿工匠的浴场,郭图赞道:“在这个地方洗浴,一定比在木桶里要快活的多。”
“快活不快活,晚些时候郭公也就体会到了。”换着衣服,吕布冲他嘿嘿一笑。
矿场上矿工穿的衣服,都是下摆很短的短装。
在穿惯了长衣的郭图和崔琰看来,这种衣服穿在身上,确实是奇怪的很。
换上了衣服,崔琰向吕布问道:“敢问楚侯,这种衣服怎么如此之短?”
“短就对了。”吕布回道:“像这样的短装,做事才更麻利。倘若穿着长衣到了矿井下面,衣摆和衣袖误事,还怎么干活?”
吕布的回答,让郭图和崔琰都深以为然,俩人于是也都不再多问。
跟着吕布来到矿井入口,郭图和崔琰看到一个矿工正用力的摇着一只巨大的风扇。
由于没有电力,那只风机只能靠人力摇动。
与其他的事情不同,摇动风机的矿工共计六人,每过一刻就会换一个人摇动,否则只是一个人长久的摇动下去,不仅不能保证风机正常运作,摇风机的人,手臂也一定会酸软到断掉。
看到那只风机,郭图又向吕布问了一句:“吕将军,这是什么?”
“矿井通风。”吕布回道:“下面没有气息进入,人在里面会被活活憋死,还怎么把煤炭给送上来?有了这种东西,我们就能从地下把煤炭给挖出来。袁公要用来锻造钢铁的东西,少了这个可是连一块都不可能送上地面。”
本以为找到煤矿就快要大赚一笔,郭图和崔琰都没有想到,开采煤矿居然是这么麻烦。
俩人对视了一眼,跟着吕布下了矿井。
走进矿井,他们眼前的景物渐渐黑了下来。
郭图正要问话,跟在后面的管事让人点起了火把。
“进入矿井居然还需要火把。”郭图更加错愕。
提起火把,吕布心里也是一阵烦躁。
明火照明始终没有解决,要是照着这样下去,早晚会有一天煤矿能出大事。
虽然把事情交给了刘洪去办,可吕布却根本没指望他能真的造出电力并且利用电力发电,给矿井下面照亮道路。
矿井的照明问题,还得想办法解决才成。
“我有些不明白。”跟着吕布下到矿井里面,崔琰说道:“既然煤矿在地下,直接把地面挖开就是,为什么偏偏要在下面开出通路?像这样从地下运送煤炭上去,难怪会慢的很。”
“煤炭可都在地下几百步。”吕布说道:“从上面挖开,那得挖到多深?到时开采的煤炭还没有耗费的工时值钱。”
“吕将军说的是。”跟在他身旁的郭图说道:“还是吕将军看的通透。”
一路上,他们经过了好几个有风机的地方,吕布都一一给俩人做了解释。
俩人听明白这么做的理由,除了觉着费事,再没有其他的感觉。
下了矿井一次,他们就觉得开采煤矿确实不容易,也感觉到上面那一堆煤炭看起来不多,有可能确实是这里的工匠耗费好些时日才积攒下来的。
正走着,迎面过来一个背着篓子的矿工。
矿工躬着腰,一步一步的往矿井入口走。
看着矿工走过去,崔琰问道:“每一次就只能有人背这么点煤炭出去?”
“全靠人力,这一篓子根本没有多少。”吕布叹了一声说道:“我倒是也想一次多运些上去,只可惜人能半道的只有这么多。我也不能逼着工匠没日没夜的把煤炭送出去。先不说人命要紧,只说工匠要是都被累趴下了,以后还有谁来煤矿做活?这里即使有再多的煤炭,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们躺在地下。”
“楚侯说的有理,是我俩不懂其中缘由。”郭图和崔琰都应了一声。
进了矿井,他们一路上都看到很多木头支护起来的架子,到了矿井深处,那些架子变成了钢铁了。
郭图走到其中一个架子旁,摸了摸湿漉漉的架子,向吕布问道:“这么粗的一根铁柱,是怎么给扛到下面来的?”
吕布当然不会告诉他,这根支架其实是中空,用液压从中给顶起来达到支护的目的。
当初为了琢磨怎样利用液压,把柱子给顶上去,吕布可是费了不少心思。
如今矿井深处都换上了这种直接,冒顶的可能也会小了不少。
“矿山的工匠,力气可不是寻常人能比。”吕布嘿嘿一笑,对郭图说道:“郭公要是想试一试,回头我让人弄一个过来。”
“还是算了。”抬头看着那根支护顶板的支架,郭图说道:“这么粗的一根铁棍,我可是没能耐给他扛起来。要说煤炭为什么这么贵,这回我是彻底明白了。楚侯在煤矿里投入了那么多东西,仅仅只是这些铁棍,就得值多少钱?”
“郭公算是看明白了。”吕布回道:“材料、人工,以及煤炭放在露天地里的存放,这些可都是麻烦。其实我前些日子也曾核算过,自从开采煤矿,我并没有赚取多少利益,反倒是亏损了不少。”
“既然是亏损,为什么楚侯还要做下去?”崔琰不相信的问了一句。
“三万套铠甲,价值可是不少。”吕布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崔琰一句:“袁公为什么又肯拿那么多铠甲和我换煤炭?”
崔琰被吕布一句话给问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铠甲造价确实不低,从选定牛皮到锻造甲片,再到把甲片镶嵌在牛皮上,每一套铠甲耗费的工时、人力和材料都是不少。
三万套精良铠甲,即便对于河北袁家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袁绍愿意用这么多铠甲和吕布交换煤炭,可见煤炭在当今世上有着多么重要的地位!
“煤炭重要,重要到只要我们想要精良的军械和铠甲,就必须用得上它们。”吕布说道:“为了开采煤炭,我投入的确实很多,可即便是亏钱,我也一定要把煤矿经营下去。不为其他,只为了这一块块黑色的石头,能帮着我打造出更精良的兵器,也能让我麾下的将士们,从此有更好的军械和更好的铠甲。。”
他接着说道:“将士们在战场上杀敌,粗制滥造的军械只会把他们的性命交代在战场上。我虽然不能保证每一个将士活着出去也活着回来,可我却能竭尽全力,为他们提供最好的东西。”
吕布能有这样的见解,确实是出乎了郭图和崔琰的意料。
俩人以往对吕布的了解,是这个人贪图小利,往往为了一点好处,就能把身边的人给卖了。
可他们眼前的这位吕布,与印象中的那位截然不同。
为了三军将士,他居然宁肯亏钱,也一定要把煤炭给经营下去。
像这样的脾性,完全不是俩人了解的吕布。
错愕的彼此看了对方一眼,郭图和崔琰都没有吭声。
吕布对他们说道:“两位不要只顾着在这里和我说话,煤矿深处还有不少值得看的地方,我带你们到工作面看一看。”
沿着巷道往前走,郭图等人发觉空气渐渐的肮脏和污秽起来,而且风不再是从背后吹来,反倒是从迎面过来。
“吕将军,这里的风怎么不太对?”发觉问题的崔琰向吕布问道:“先前风是从背后吹来,怎么到了这里,反倒是从迎面过来?”
“其实到工作面有两条路。”吕布回道:“其中一条叫做进风巷,另一条叫做出风巷,为了让两位更深刻的感受煤矿,我没有选择相对干净的进风巷,而是选择了脏一些的出风巷。”
“有什么不同?”郭图追问了一句。
“顾名思义,进风巷是用来进风的,而出风巷则是把工作面的污秽给吹出矿井。”吕布说道:“通过风的循环,工作面永远都会有新鲜的气息,人在这里才不会憋闷更不会窒息而死。”
吕布说的这些倒是浅显易懂,郭图和崔琰点了点头,郭图甚至还赞了一声:“没想到开采煤矿,里面居然有这么多道道。”
“道道多着。”吕布咧嘴一笑:“在这里我们彼此还能认得出对方,等到上了矿井,然后再看一看能不能认得清。”
疑惑的看着吕布,郭图和崔琰都没有吭声。
俩人心里都在嘀咕着,人还是那个人,根本没有任何变化,难不成出了这里就会变成别人?
心底不认同吕布的说法,不过俩人都不会戳破,毕竟来到矿井下面,他们看到的很多东西完全颠覆了以往对煤矿的猜测。
煤炭摆在地面上,看起来黑乎乎的一片,要不是能够燃烧而且还能产生很高的热量,没人会相信它们埋藏在地下这么深的地方,而且开采起来居然有这么多的难度。
吕布一路给俩人做着解释,跟在他们身后的煤矿管事始终是一言不发。
该说的话都被吕布给说了,他知道的很多东西甚至还没有吕布专业,此时此景插嘴说话,显然不太合适。
领着郭图和崔琰沿着出风巷往工作面走,走了好一会,崔琰问道:“怎么还有这么远?”
“远?”吕布好像很诧异的说道:“这点路程哪能算远?要说远,等到以后煤矿开采的更深,那才是真的远。”
“刚才背着煤炭出去的工匠,就是从前面出发的?”崔琰问了一句。
“煤炭都是从工作面开采出来,他不从这里出发,还能从哪里出发?”吕布说道:“徐州煤矿只不过是才开采没有多久,等到以后随着煤矿越来越大,要走的路程也会越来越远,有些工作面离出矿井的地方,甚至有数十里。”
吕布说的这些,崔琰完全没办法想象。
矿井下面虽然有空气对流,可人走在巷道里还是会觉着憋闷。
“郭公、崔公当心脚下。”往前走着,郭图一个趔趄,吕布一把给他扶住,随即提醒:“矿井下面可比不得地面。人在这里摔上一跤,轻则龇牙咧嘴,重则伤筋动骨终身残废。”
不是很相信吕布说的这些,郭图回道:“吕将军这么说,是不是有些骇人了?”
“崔公能不能往郭公都上的帽子拍打一下?”吕布向崔琰问了一句。
崔琰疑惑的看着他,并没有下手。
吕布回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要郭公知道,在井下与在地面上的区别。也不用太用力拍打,只要轻轻打一下就好。”
看向郭图,崔琰还是没有下手。
“吕将军既然这么说,那就请崔公拍打一下。”郭图对崔琰说道:“力道也还是要有一些,我戴着这坚硬的物事,崔公也不可能伤着我。”
郭图要他拍打,崔琰道了一声:“既然郭公要我拍打,那我只好得罪了。”
依着吕布说的,崔琰在郭图的帽子上拍了一下。
他并没有怎样用力,郭图却觉得脑袋一懵,差点没有站住。
吕布再次扶住他,对俩人说道:“以崔公刚才的力道,要是在矿井上面,怕是感觉都不会有太多,可是到了矿井下面,就大不相同。所以到了井下,还是小心些为好。”
被崔琰拍了一下,知道厉害的郭图此后走路果然是小心翼翼。
走了好长一段路程,他们才看见前方出现隐隐闪烁的火光。
伴着火光,他们听见“叮叮当当”的敲打声。
指着前面传来敲打声的地方,吕布对郭图和崔琰说道:“前面就到了。”
“走了这么远才到。”郭图回道:“在井下做事的工匠还真是不容易。”
“来到这里要走这么远,回去的时候也得走同样远的路程。”吕布回道:“一来一回,什么都不带都够呛,更不用说工匠们还得带着工具,出去的时候还要背着煤炭。”
“我本以为楚侯讨要那么高的价钱是胡乱要价。”崔琰也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说道:“如今到矿井下面看了一遍,才知道原来根本没有,是我想的差了。”
“了解我的人都知道厚道。”吕布嘿嘿一笑:“怎么可能漫天要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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