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衷的叹了口气,雷跃龙仍旧是无力为之。迁都的事情暂缓,最起码也要等李定国从永昌回来,君臣二人把事情说开了,确切的说是永历解开了李定国的心结,并且说服他对迁都一人做出认可才行。只是这一迁延,却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十一月的迁都就这么搁置了下来,朝廷继续在昆明运转,李定国那边则没有回昆明养病,而是继续在永昌府一边养病,一边进剿王尚礼所部。与此同时,刘文秀在贵州则是将逃入贵州的犯阙叛军加以改编整肃的同时,也在极力安抚那些原本隶属于孙可望,此番并没有随军进入云南,而是留守贵州的秦藩将帅。
从追入贵州开始,刘文秀便没有闲着,前前后后已经收敛、改编了三万余众的叛军,并且将贵州的军心安抚甚佳。这时候,原本驻扎贵州的部队自是不宜轻动,所以刘文秀计划将那三万经过了改编的叛军调往湖广前线,用以与清军抗衡。当然,这项工作也是要等到改编的事宜全部结束之后,否则一旦有个偏差,军心动荡的后果怕是不堪设想了。
刘文秀想得明白,事情做得亦是一个按部就班。就这么,一直到了正月里,从昆明前后脚的传来了两个消息,一个说是朝廷封赏这一次平叛战事中的有功将士,同时对一些党附孙可望的将帅进行了处罚;而另一个,则是朝廷决定取消迁都之议。
前者,是征求过刘文秀的意见的,刘文秀比较倾向于只赏不罚,哪怕是惩罚也就只是针对孙可望的一些死忠,比如张虎、关有才那样的家伙。显然,朝廷并没有遵循他的建议行事,而是在大敌当前之际,以内讧中的“功罪”大申赏罚。
“白文选、马进忠、冯双礼晋封郡王,马惟兴封国公,靳统武、祁三升封侯,其余众将也各有封赏。而狄三品、王会、张光翠等人则以党附孙可望为由降爵,关有才和张虎则被处死。朝廷这样做事,有欠妥当啊。”
对着儿子,刘文秀发了一番牢骚,但也仅限于此。这不仅仅是在于圣旨已经下达,他已经无从改变,更重要的是取消迁都的决定更让他无法理解。
“父王,孩儿在昆明所见,虽然李伯父还没回来,可是一力推动此事的都是晋王府的人马。而且,李伯父先是告病自请解除兵权,现在又请罢川楚守边各镇回云南驻防。只怕不光是对迁都有异议,更有冲着父王来的心思……”
平叛战事结束后,李定国的本部兵马基本上都在云南,而在贵州、四川和湖广的部队则不是刘文秀的本部兵马,就是他在极力安抚、改编的原秦藩部队。若说告病请解兵权是耍小性子来表达不满的话,那么请罢川楚守边各镇回云南驻防那就显然是在扯刘文秀的后腿了。
“这话,你对谁说过?!”
“孩儿只是这么想过,也只与父王言及,从未与旁人说起过。”
刘文秀的反应激烈,直吓了刘震一跳。听罢了解释,他才沉下心思,细细思量着李定国的举动其背后的深意,直到良久之后才表示会在军务不甚繁忙时回一趟云南,与李定国好好谈谈,以便于解除这里面可能存在着的误会。
没过几日,刘震便回了昆明城,而刘文秀则仍旧将精力全部扑在了安抚和改编的工作上面。由于孙可望的降清,内在的威胁消弭的同时,外在的威胁却急剧膨胀,这使得湖广的防务担子更加沉重了起来,也使得他更无暇去理会其他的事情。
一转眼的功夫,便进入了三月,湖广的平静让刘文秀感到了更大的不安。所幸,改编的工作即将完成,只要有了那三万余众原本便是驾前军的精锐部队堵在湖广,清军便是想要有所企图,只怕也未必能落得了好。
工作即将完成,刘文秀仍旧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可恰恰就在这时候,圣旨下达,却是要他返回昆明,却生生的打乱了他近半年来的全盘计划。
“孙可望降虏,鞑子用不了多久必会大局来袭。你这时候请天子将我召回,到底是何用意?!”
抗旨,刘文秀是从没有这样的心思的,眼见于此便只能将贵州的军务暂且搁下,轻车简从的赶回了昆明。
所幸,两地相去不算太远,刘文秀也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便赶了回来。但是,如今的形势,哪怕耽误了一天,甚至是一个时辰,未来很可能都会出现更大的危机。此间李定国的恣意妄为让他这一路上便没有个好气儿,一旦陛见完毕,从皇宫出来后他便直奔了李定国的府邸,指着后者的鼻子便大声的质问出口。
闲杂人等早已挥退,此间只剩下了李定国和刘文秀他们这双义兄弟在面对着面。刘文秀勃然大怒,李定国却并没有任何解释的打算,反倒是一拍桌子,指着刘文秀便大声反问道:“你撺掇天子迁都贵阳,可是要做孙可望第二?!”
刘文秀的愤怒,源于无端端的掣肘。可是此时此刻,李定国所表现出的愤怒却更胜一筹,尤其是那句“孙可望第二”,更是将刘文秀原本的愤怒震得烟消云散,直愣愣的看着那双早已喷薄而出的怒火,一时间竟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或者说是,他根本就没有弄明白李定国到底是怎么下的这样的定论来。
“好,好,好,到现在了你还在与我装傻。那我便问你,你上疏迁都之时,可曾与我商议过?”
“你是亲王,我也是亲王,我为何要与你商议!”
按照体制,二人皆是亲王的爵位,各自掌握着兵权,并不存在着上下级的关系。刘文秀有想法、有建议,于是上疏天子,是公对公的事情,确实本就没有与李定国商量的道理在。但是,此间刘文秀话赶话的作出了这样的回答,脑海中却猛然想起了什么。只是这份模糊的记忆尚未全部展开,李定国那边的愤怒顷刻间就将记忆的帷幕撕成了粉碎。
“当年,你我共同护卫天子入主云南。那时候,你与我说:我辈为贪官污吏所逼,因而造反,将朝廷社稷倾覆,实我等有负于国家,国家无负于我等。即今上是烈皇帝嫡派之弟,不若同心共保,倘得藉滇黔以恢复中原,那时封妻荫子,荣归故里,也得个青史留芳。如只跟秦王胡乱作为,虽称王称公,到底不得归正。但我辈今日以秦王为董卓,恐董卓之后又换一个曹操。于是,你我二人指天发誓,日后但凡有大事,自当相商,以免再如孙可望之于你我这般。现如今,迁都如此大事,你竟然瞒着我便偷偷的做了,不是想做孙可望第二,又是什么?!”
平叛之役过后,李定国坐镇云南,在云南的部队自然是由其负责节制。这里面,有他的本部兵马,也有大战后收敛的秦藩大军。而贵州那边,以及川南、湖广西南部的地区,则是由刘文秀来负责。如果单单是从地图上看的话,刘文秀已然是一个弱化版的孙可望,无非是有没有这份心思罢了。而一旦朝廷迁都贵阳,那么刘文秀的政治地位自然得到提升,距离孙可望,便是越来越近了。
此时此刻,李定国已然是怒不可遏,若非是身居高位日久,只怕早已是老拳相向了。然而,他的对面,刘文秀却仍旧是愣在了那里,刚刚他说出的那番话,几乎便是刘文秀的原话,而此时,刘文秀显然也已经想起了这些来,但却是几欲开口,却始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并无此心。”
“但是你已经这么做了,又要我如何信你真的没有这样的企图?”
军国大事,关乎的是千万人的生死存亡,绝非是什么“我忘了,下回注意”就可以说得过去了的。刘文秀道出了此言,面对盛怒之下的李定国,二人仍旧是一个话不投机。
静室之中,止余沉重的呼吸声,仿佛是在发泄心中的怨怒。如此,良久之后,仍旧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刘文秀干脆便自行离开了李定国的府邸。只是,商谈无果,哪怕已经明白了李定国到底作何想法,他仍旧无法将误会澄清,反倒是这条裂痕越加的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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