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狭窄,他的这支大军其中大部分将士怕是都没机会与清军真刀真枪的战上一回。就算是想添油都添不上去,于是李定国在下令对清军中军发起进攻之际,便派了岐山侯王会所部去拦截可能会突破一伏的清军。
清军的中军主阵地,伴随着手榴弹的爆炸,杜兰好容易排出来的密集阵型一下子就变成了修罗场。连续不断的爆炸在逼仄的山道上将清军的血肉、骨骼、衣甲、兵刃尽数蹂躏成了一地的碎片,饱和式的三轮投掷过后,明军连刀盾兵都没有出动,上手就直接甩出了罗罗。那群彝族武士挥舞着双刀疯了一般冲入了已然崩溃的清军战阵,如同是多米诺骨牌般,当第一张牌被推倒,随后的倒塌便再也难以遏制。
先以手榴弹摧垮战阵,再以罗罗一脚将大门踹开,杜兰方向的战阵如此轻而易举的被明军突破,这着实震惊到了所有人。多尼目瞪口呆的望向那里,整个人好像是痴了似的,任由爱星阿不顾尊卑的摇了好久才缓过神儿来。
“原来,那手榴弹还能这么用啊。”
眼见着他口水已经流了一下巴,奈何面前的领侍卫内大臣已经顾不上什么信郡王府的体面了,只是告知他一声,便带着两个作为预备队的满洲牛录去封堵杜兰那边儿的缺口。而其人原本负责的方向,则全权交给了祖泽润去负责。
奈何,明军在突破了清军的当道列阵的同时,迅速地向山坡上的两翼席卷,那些射手们更加没办法抵御明军的肉搏兵种突击,很快就被杀了個一干二净。接下来,山道上是明军的罗罗和刀盾兵冲杀,上坡上是明军的火铳手和步弓手在扫射清军的战阵。崩溃便宛如是从雪山山顶上脱手的一个小雪球似的,越滚越快、越滚越大,几乎是转眼间就变得不可阻挡!
多尼的视线所及,先是辅国公扎喀纳的将旗被砍倒,接下来便是多罗贝勒杜兰的将旗,再接下来便是领侍卫内大臣一等公定西将军爱星阿的将旗,以及随之一同过去的那两面牛录旗。而在这期间,另一个方向上,由于杜兰方向的崩溃,祖泽润也没能坚持太久。晋王李定国和咸宁侯祁三昇的大军如两支箭头般插入了清军之中,将之彻底撕个粉碎。
良久之后,多尼的帅旗已经倒在了地上,被明军一双双的大脚踩得几乎辨不出了本来模样。信郡王府的侍卫们横七竖八的倒在了他们的主子的附近,就连被他们保护得极好的多尼的衣甲也被砍出了多道口子,就连那华丽的金盔都不知道跑哪去了。唯有多尼,双手紧握着的宝剑伴随着粗重而急促的呼吸不断地转向四面八方已经将其团团围住的明军。
“来呀,汉狗,来呀,我是大清信郡王爱新觉罗*多尼,大清豫亲王的儿子,来呀!”
多尼翻来覆去的就这几个词汇,但是这么个大人物,明军也不太清楚该当如何处置,便始终没有人上去结束他的呱噪。
直到李定国越众而出,看着面前这个满清旗主王爷的穷途末路,抄起了断了半截正斜在路边大车上的长枪,反握着大步上前,面对着爆发出了野兽般嚎叫的多尼毫无惧色,只是一棍子下去便将其手中的长剑崩飞了出去,而后又是一棍子下去,那个刚刚还活力十足的家伙便如同是喝醉了酒般,脚步虚浮的倒退了几步便昏倒在了信王府侍卫的尸堆之上。
“把这个鞑子绑了。”
“万胜”的欢呼声中,李定国迅速下达了命令,由他亲率主力去迎战吴三桂,而已经彻底解决掉了清军中军前部的咸宁侯祁三昇和孟津伯魏勇则去支援明军的三伏。
“把这个带上。”
向祁三昇指了指远处倒在路旁草丛里的劳什子,他便立刻开始重整部队。而祁三昇那边儿也是心领神会,让几个士卒将那劳什子重新扶正了,而后推着便向三伏的方向而去。
三伏是最早与清军开战的所在,究其原因,却很乌龙,竟是因为清军的前锋行军速度过快,将中军甩出去了老远,再加上清军的总体规模远高于李定国的预期,以及山道狭窄导致清军行军队列过长,以至于前锋都要都出了三伏的伏击范围,而殿后吴三桂竟然还没进入一伏。
不得已,怀仁侯吴子圣只得率先开炮,三伏的明军便如二伏那边似的一拥而下。然而,他的本部兵马在遮炎河损失过甚,新近编入的部队操练时间尚短,进攻的节奏上有些瑕疵,而他的副手武靖侯王国玺则是一股脑儿的闷头往下冲,两厢配合也出了问题,便被作为先锋的那些清军老将们抓到了机会。
此时此刻,明军仍旧居高临下的优势,但这些八旗军凭借着将马匹当做掩体之类的手段,硬是抗下了他们那第一轮节奏不佳的攻势。这期间,那些老将们迅速地完成了部队的集结。于是上下坡对攻的戏码持续性上演,清军仗着人多势众外加上精锐占比更大,愣是在突遭伏击的情况下打出了五五开的效果。
田忌赛马,自家还是要面对上等马的下等马,吴子圣很无奈,王大拿更是无奈。他之前听前者说过他们的任务是堵住吴三桂的藩兵,不使其一兵一卒逃出伏击范围,也使其有机会增援清军中军。而吴三桂的藩兵兵力过于雄厚,所以李定国不要求他们能一次性解决掉藩兵,只要能够完成前面的任务就行。
任务,他们倒可以说是实现了,起码是牵制住了清军,使其无暇增援中军,但清军之所以没有向腾越州方向逃窜,待出山后向南绕过高黎贡山,多尼的贡献率远胜于他们。说白了,这支八旗军不是不能跑,而是压根就没想跑。
“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胳膊上中了一支箭,是一张骑弓射过来的。现在已经演变成了对射,只有清军流露出要去增援中军的迹象时,吴子圣才会催动部队发起牵制性的冲锋。只是伴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光是明军的箭矢和火药即将告罄,王大拿怎么看怎么感觉他们已经有些被清军牵着鼻子走了,他相信他的将主吴子圣肯定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果不其然,赵布泰很快就组织了一场诱敌作战,在王国玺率部发起牵制攻击之际,又飞快的派出了另一支清军展开了侧击。一阵拼杀下来,明军的伤亡不光是比清军要多,而且就连那个“诱敌”的牛录也假戏真做,脱离了明军的伏击范围,转而向中军方向增援而去。
清军一下子便找到了窍门,接二连三之下,前前后后五个牛录得以敢去中军方向赴援。明军的伤亡在这期间也在不断地上升,就连王大拿也被清军砍了一刀,要不是他的军官拼死相救,估计他的脑袋现在已经被清军挑在枪尖上招摇过市了。
“妈的,把老子的甲都砍坏了。”
那一刀的结果远不止是左臂的几片甲叶被砍得变了形状,就连胳膊在隐隐作痛间似乎都有些不太挺使唤了。可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的样子,就连山谷间传来的喊杀声也还没有停止的意思。山下的清军似乎又要开始耍弄那一套把戏了,王大拿回头看向吴子圣的帅旗,咬了咬牙,便再度要招呼起麾下的将士再去与清军拼上一轮。
“将军,好像,喊杀声越来越近了。”
关起门来他们可以谀称其为大帅,但是现在入了晋王府本部,在吴侯爷帐下,再这么叫就难免被旁人笑话了。此间经那军官提醒,王大拿也侧耳听去,似乎真的是这么回事儿。而且不光是他们听出来了,就连清军那边儿似乎也听出来了,以至于就连那虚虚实实的诱敌作战都暂且撂下了,似乎也在等候着远方的结果。
没过多一会儿,果真是一支部队出现在了山道的拐口,只是一看那颜色,便知道是清军,因为明朝服饰尚赤色,军服便是以红色为主,可那支部队却分明是以白色为主色调,摆明了是清军两白旗的人马。
眼见于此,清军登时便是士气大振,而明军则恰恰相反。只是随着那支清军的数量越来越多,此间两军的士气却很快就调转了过来,因为那支清军好像是他们刚刚派去赴援的,而且他们根本不是主动过来的,而是被明军追杀过来的!
镶白旗蒙古固山额真沙里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是最早认出那些清军是他的部下,而随着那些清军越来越多,直到超过了两个牛录的规模,再出现的便是正在向前看杀的明军。前面派回去增援的五个牛录里后三个都是他的,现在三个只剩下两个不说,前面派出去的那两个镶黄旗满洲的牛录甚至已经不见了踪影,在那山道拐角的深处到底发生了什么,亦是可想而知的。
且战且退,那两个牛录迅速地向他们靠拢。倒是明军那边儿却并没有一口气追上来,反倒是在距离他们百米之外停下了脚步。山上的明军虽说是士气大振,但是此前的战斗,尤其是那几轮诱敌打下来,兵员损失不少,弓箭和火铳也都哑了火了。眼见于此,赵布泰连忙指挥清军当道列阵——无论如何,正蓝旗的旗主王爷还在中军呢,他们总得拼上一把才是。
清军迅速地列好了阵势,仍旧是由济席哈和逊塔分别负责两侧的伏兵,以赵布泰统筹全局,而这下马列阵的蒙古八旗则是清一色的镶白旗,自然是由他们的主子沙里布负责。这个出身察哈尔部的蒙古八旗军官,投入满清旗下如今已二十三载有余,此间他将他的固山额真旗直接压到了第四排,大声呼喝着振奋着他麾下的这些镶白旗蒙古勇士的士气。
然而,这一切很快便戛然而止。当一门弗朗机炮被明军推到了最前排,明军炮手熟练的操作起了这门汉军旗在中伏的慌乱之下没来得及用上的大家伙,飞速的将子铳插入到母铳之中,并直接将火把按在了引信之上。
下一秒,只听得轰的一声,清军的战阵登时便多出了一条血肉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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