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小餐馆里两人一时无言,半响之后杨秋才叹了一口气,默默然地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X
一直没敢说话的吴文方,紧紧地跟在了后面。
“文方兄,我们继续走吧。”
“好。”
“等下咱们去华南参观完,就去状元楼吃一顿,歇歇脚。”杨秋指着街头的一栋装饰得颇为豪华的酒楼,介绍道:“那里平时有不少影人聚会聊天,兴许咱们能遇见一两个大明星之类的。”
吴文方眼睛一亮,又是‘咔嚓’一声,回道:“好,到时我也找几个明星合合影。哟哟哟,你们这还有洋人演员?”
瞧着吴文方一阵大惊小怪,杨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便见两三个身高马大的洋人,穿着一身二战英军战服,从世光片场里走了出来。
然后几人走到一个小食摊前,还怪模怪样的说了一声‘昏吨面咔地’。
乘着摊主做食物的功夫,几个老外嘴里便‘叽里呱啦’地说起话来。
但是显然,他们说的不是英语。
杨秋瞧着几个洋人,仰头解释道:“当然,而且还不少,就算你想拍一部纯粹的西语片,侯王庙也能给你把人凑齐了,而且价钱还便宜,不过最后麻烦点,还得再配一次音。”
“怎么说?”吴文方好奇道。
杨秋指了指东南方向,笑道:“这些人都是以前的白俄难民,联合国在旁边太子道那里搞了个白俄难民点,有个那么两三千人。不过这些人啊……”
“这些人怎么了?”
“你听,他们可是说的俄语。”杨秋微微顿足了两秒,才接着解释道:“这些人大部分汉语不会英语不通,你去请他们拍戏赚钱,他们还乐意不得呢,而且价钱可比那些说英文的洋人便宜多了。”
“哈!”
吴文方长叹一声,看着面前的侯王庙向往道:“这么看来,你们香江还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啊!”
“可能……吧。”杨秋皱了皱眉,有些模棱两可地答道。
两人顺着大道一路前行,今日阳光正好,吴文方拿着相机不时拍上两张,还不停地随口找着杨秋搭着话。
不过……
“嗯,杨兄弟,我不知有个问题该问不该问。”刚刚就一直忍着的吴文方,磨磨蹭蹭地说了一句。
杨秋楞了一下,回道:“什么?”
“那个……”吴文方犹犹豫豫地,终还是问了出来:“那个秦建导演,是什么人?”
“秦建?”杨秋心下涌上一股怪异之感,不过还是解释道:“秦建是这两年冒出的一个粤语片导演,拍出来的片子口碑还不错,听说……”
杨秋微微一顿,还是继续说道:“听说,这秦建还写过不少剧本,是香江有名的编剧能手。”
“听说?”吴文方也是有些发愣,疑道:“杨兄弟不认识他吗?”
“……”
杨秋知道为啥感觉怪异了,于是有些郁闷地说道:“你不会……,等等,我什么时候说我认识他了。”
“额哈”
吴文方只觉一阵尴尬,挠头道:“我看你刚刚拒绝那个人的剧本,还以为……”
“还以为我和秦建合起伙来欺负他?”杨秋顿时无语,拍了一下额头道:“我拒绝那家伙,是因为我真不喜欢那个剧本。”
“啊哈……”
“那家伙的剧本,怎么说呢,他应该连我的《滑稽时代》都没看过,奔着我的名声便跑过来了,却不知道自己写的有些过头了。”
那本《荒诞时代》,从写作的态度上不说,单单就从内容上来讲,便很是踩过了杨秋的线。
它的时代背景与地点竟然设定在了1948年的魔都……
《荒诞时代》嘛,肯定是有些荒诞事的,而此时此地最厉害的荒诞事,除了蒋大太子干的币值改革还能有什么。
剧本里,顿时就是一阵冷嘲热讽。
但这东西是能明说的么……
所以这部《荒诞时代》,无论他的故事怎么有趣,情节多么流畅,立意多么深刻,杨秋是直接敬谢不敏的。
却没成想,杨秋本就一次普普通通的拒绝剧本行为,却引得两个人都误会了。
真的是,没处说理去。
“哈哈,杨兄弟,对不住对不住。”吴文方一阵尬笑,搓着手指着状元楼道:“等下,等下我摆酒向你请罪。”
“这还……”
“老板!老板!”
两人正站在大道边扯蛋,杨秋才说了两个字,便听见远处传来两声熟悉的叫唤声,转头循声望去,便见王天霖一路飞奔着朝他跑了过来。
这家伙,杨秋微微皱眉,不是正准备做电影的后期吗?
“老板!老板!”王天霖满头大汗地跑到杨秋面前,停下来喘着粗气道:“老板,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
杨秋心里咯噔一下,与他和王天霖有关的事……难道电影底片出问题了?
“怎么了?”杨秋急问道。
“刚刚、刚刚收到的消息,严大哥他……”王天霖脸色灰然,有些颤抖地道:“严大哥,他去世了。”
能被他们两人叫严大哥的,便只有肝癌晚期的严桦了。
1951年4月19日,经过病魔大半年的折磨后,严桦终撇下妻子以及四个儿子,还有一个刚刚出世没多久的女儿,离开了人世。
这个时间离他三十三岁的生日,只差了两个礼拜。
电影同仁纷纷惊异不已,哀叹电影界失去了一位人才。
两日后,便在九龙殡仪馆举行了严桦的追悼会。
由于严桦和虹薇在电影圈关系颇好,不少电影界人士来参加了追悼会。
等杨秋、刘靓华、李汉祥和王天霖一席黑衫地赶到礼堂时,此处已有不少相熟的电影圈人士,不过人人神情肃穆。
先不急交谈,三人献上花圈挽联,便进到礼堂里,对着严桦的遗照鞠起了躬。
旁边的虹薇以及四子一身孝服,至于小女儿因为刚出生没多久,便不在这里。
由着严桦的大儿子皓年,在一旁木着脸磕头回礼。
“虹姐,节哀!”杨秋行完礼,走到虹薇旁了一句。
虹薇吸了一下鼻子,红着眼低声道了一句:“谢谢。”
“咳咳”
旁边的小鸿年突然一阵轻咳,杨秋看了小家伙脸色有些发白,忧道:“鸿年怎么了?”
“有些小感冒。”小鸿年倒是和杨秋相熟,自顾自地答道。
“虹姐,怎么不让鸿年去休息休息,这身体……”
“我不去,不去。”小鸿年忽然抱住虹薇,红着眼哭道:“呜,我吃过药的,我要在这里陪妈妈。”
“鸿年,呜”
“……”
看着两母子抱着头哭了起来,杨秋也实在不好多说什么,心里暗叹了一口气,便抬首转身走出了礼堂。
‘影界正需才,论时论年何可死。’
驻足在礼堂门口,杨秋看着面前的一副挽联,这幅由著名词作家李俊青先生的挽联,很是表达了演艺界人士,对严桦突然逝去的一股惋惜。
至于李俊青怎么著名,只要知道被杨秋刚刚抢去的《世上只有妈妈好》,便是这位的填词。
这是后话,此处不再多提。
“哥,虹姐真可怜,以后他们一家六口,孤儿寡母的,可怎么活哦?!”李汉祥黝黑的那张脸,此时也有些黯然起来。
几人之中就属他和严桦与虹薇的关系最好,此时此刻却也是他们几人之中最伤心。
“唉,还能怎么办。”杨秋抬头看了看四周,叹道:“这以后,我们能帮衬的,就尽量帮衬一下吧。”
“好。”李汉祥郑重地点了点头。
“密斯特杨,你也来了。”
旁边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杨秋转头一看,便见着李瑛正站在他旁边看着他,杨秋点了点头,问道:“李导,你什么时候来的?”
“一大早就来了,我和严桦是旧识,还想着尽早来帮点忙,没想到大家都忙活齐了。”李瑛摇了摇头,无奈叹道。
这个家伙虽然有些贪财好色,但对起朋友来,却还算是没话说。
杨秋也只得说道:“还是李导有心了,我们……”
“鸿年!鸿年!你怎么了?”
礼堂里忽然传来一阵惊呼,杨秋听着是虹薇的声音心里一惊,跟着众人往礼堂里走去,自是还没走几步,便被一大群人拦在了外围。
隔着一堆人头,杨秋隐隐地看见小鸿年紧闭着双眼,呼吸急促地卧躺在虹薇怀里。
情况,看着不妙!r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