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庚有伤在身,跑了没多远就捂着伤口气喘吁吁,胡姗姗见了,赶忙回过头来扶他。
“韩队,你怎么样了?”
韩庚指着前面的张瑶,用力把胡姗姗推了出去,吼道:“别管我,看看那孩子怎么回事!”
胡姗姗加快脚步,很快便在走廊的拐角处追上了张瑶,一把将她拉住。
“你这孩子,跑什么?”
“你放开我,我看见我妈了!”
胡姗姗愣住,不禁奇道:“你瞎说什么,你妈是植物人,怎么可能出来呢?”
张瑶挣脱了出去,胡姗姗跟着她跑过一个拐角,就看见一段很短的走廊,没有一个人影,在走廊的尽头有一扇旧门。
张瑶想也没想,便跑过去拉那扇房门,但无论她如何用力,那扇门就是拉不开。
这时她才看见,门上面钉着一块警示牌:此门不通!
胡姗姗在旁边看得一脸茫然,对走过来的韩庚摇了摇头,表示很费解。
韩庚就把张瑶拉到身边询问起来,张瑶却肯定地说道:“我看见咱妈了,就在刚才,她在门口对我笑了一下,然后就往这边走了!”
这条走廊的尽头就只有一扇打不开的门,韩庚自然是不信的,便叹了口气说:“瑶瑶,你眼花看错了吧!”
“我才没老眼昏花呢,难道我连我妈都不认识了吗?”
说着,张瑶还忿怼地胡姗姗大喊大叫:“都是你呀,干嘛要拉着我!”
正在这时,韩庚的手机铃声忽然乍响,接起电话,只听一个声音急促地说:“你是患者刘莉芳的家属,韩庚先生吗?”
“对,是我!”
“患者刚才突发性心脏衰竭,我们虽然经过全力抢救,但是很遗憾……”
那一刻,韩庚在失去亲人的悲痛之中,把复杂的目光转向张瑶,轻声说:“瑶瑶,咱妈走了!”
张瑶小嘴一撇,难过的就要哭出来了,却见她睁大眼睛,面露惊恐地盯着走廊的拐角处,目光缓缓移动,最后定在了旁边的房门上,忽然大叫一声“鬼啊”,昏倒了过去。
张瑶醒来后,说她看见满身是血的男人从那扇门里穿过去了,但韩庚和胡姗姗当时却什么都没看见,而且张瑶的情绪很不好,又吵又闹,非说医院里到处都是鬼,没办法医生只能先打了针镇静剂。
这会儿她已经安定下来了,精神科医生对韩庚分析道:“我考虑患者这种情况,应该是创伤后思维失调,再加上患者母亲的猝然离世,让患者一时间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所以才产生的妄想,妄想是精神分裂最常见的症状之一,她现在妄想自己见到鬼,已经非常突出了,像这种情况你作为患者的家人,一定要多陪伴她,不能让她感到孤独,更不能受刺激!”
韩庚的脸色那么地无力,妻子和岳母都没了,现在小姨子也精神分裂了,这场梦魇到底还要持续多久?
毛旺旺这次伤筋动骨,三个月之内能下床就不错了,每天做得最多的就是和小护士在一起腻歪,虽说他住院只有一个多星期,但医院里的生活极为枯燥,感觉七天像七个世纪一样久。
这日久了,自然就生情了,生情了,自然就谈婚扯淡了,谈婚扯淡了,自然就扯到房子了,所以毛旺旺每天都在为这事发愁。
愁着愁着,他就忍不住哀嚎:“贫道青年才俊,奈何两袖清风,红尘如此多娇,世人几多虚荣,没有一套小房,如何娶得新娘?呜呼哀他肺个哉啊!”
“呜呼……”
毛旺旺刚‘呜呼’到一半,就看见韩庚沉着脸推开房门,连忙热情说:“大哥,你又来啦?”
韩庚心情很差,也懒得跟他多余废话,直接把张瑶的情况跟毛旺旺说了。
“那扇门,是在什么方向的?”
韩庚想了一下,说:“应该是东北!”
“在风水中,方位可以用十二地支来表示,‘寅’表示东北,即是鬼门关的位置!”
毛旺旺行若无事地继续说:“你说的那扇门,是‘生死门’来的,是人死后命魂通往阴曹地府的通道,你小姨恰好看见她母亲进了鬼门关,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韩庚说:“可是她总说见鬼,总是说看见其他的鬼!”
毛旺旺大为羡慕地解释:“这叫‘看光’,很正常的嘛,她灵觉初开,九岁开阴眼,识阴魂,十七岁开天眼,可识魈,这是她的造化,令我好羡慕的!”
韩庚还忍不住表示出了担心:“她现在毕竟还是个孩子,总要有个适应的过程,整天看见这种东西,我怕她真的会精神分裂!”
毛旺旺想出个好主意:“你下载‘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给她听喽,鬼都怕和尚讲经的,这样她就看不到鬼喽?”
韩庚觉得这个办法还不错,就点点头,刚要走出去,忽听毛旺旺叫了他一声:“大哥,小弟有事相求!”
“什么事你说吧!”韩庚倒也爽快。
毛旺旺纠结了一半天,才嗫嚅道:“我想问你借点钱啦?”
韩庚心里直犯嘀咕,这小子的见义勇为奖和慰问金才刚发下来,而且住院治疗费已经在人社局给他申请报销了,不会是恶习难改,又想去赌钱?
想到这里,韩庚便没有给他好脸色,冷冷道:“你借钱要干啥?”
毛旺旺忙说:“我想和王毛毛结婚!”
韩庚当然知道王毛毛就是毛旺旺刚谈的女朋友,觉得那姑娘挺厉害的,倒是能管得住毛旺旺。
不过两人这么快就结婚,是不是太草率了?
韩庚暗自思量着,没有表态。
毛旺旺跟韩庚相处下来,也多少知道他的脾气,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于是就使劲哭道:“大哥,我和毛毛是真爱,可是我家穷人丑,一米六五,小学文化,农村户口,家有茅屋,薄田半亩,她家里人看我是个废柴,不拿出一套房子,就不让毛毛嫁给我,我现在腿也瘸了,拇指没了,心也颓了,人生好黑暗,未来没光明……”
韩庚瞪了他一眼:“看你那副德行,要结婚你早说啊,说吧,还差多少钱!”
毛旺旺吭哧瘪肚地嘟囔说:“就差十五万了,我以后肯定还!”
韩庚想到毕竟是自己连累了毛旺旺,不然他也不会落得这身残疾,十五万就算他还不上,这钱也应该给,就正儿八经地说:“行,回头我帮你张喽!”
“大哥,你是我亲哥!”毛旺旺这回真的哭了。
韩庚回到病房后,按照毛旺旺给出的主意,用手机在百度上搜索了一半天,也没找到什么金刚般若经,只找到一个‘大悲咒’,心想反正都是佛经,应该都差不多,就在病房里播放起来。
伴随着音乐响起,韩庚对缩在被窝里的张瑶说:“这叫大悲咒,老厉害了,什么鬼听了都得跑!”
张瑶狐疑地把头从被子里伸了出来,紧张兮兮四下张望,只听一阵轻松的梵唱声舒缓而来:‘南摩惹纳达拉雅雅,南摩阿里雅佳纳,萨嘎拉贝勒佳纳……’
“咋样?姐夫没骗你吧?”
却不料韩庚话音刚落,张瑶就‘嗖’地缩回了被窝里不停地颤抖,蒙着脑袋呜呜地叫喊:“姐夫你骗人,满屋子都是鬼!”
“啊?”
韩庚赶紧关了音乐,刚才还是一只两只,现在怎么满屋子都是鬼了?
难不成这鬼听多了大悲咒,也产生免疫抗体了?
看样子张瑶这回又被吓得不轻,又哭又闹,一直折腾到很晚困了才睡着。
韩庚最后总结出来一句话,这毛旺旺不靠谱,净出馊主意!
第二天,韩庚拆掉了伤口的线,不顾医生的劝阻,在院方出具的责任声明上签了字,就办了出院手续。
他也不愿意如此逞强自己,只是出了这么多事,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去善后,公有结案报告、张沐然母女单位的抚恤认领、亡故程序交接、人身保险金认领等等。
私有岳母和妻子的丧葬、赵刚和李宏达家属的慰问、毛旺旺的婚礼费用、把虎头接回家等等。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张瑶,她现在是最头疼的头等大事,就趁着今天出院,让胡姗姗去市局提了一辆公车,先去一趟金刚寺。
一是归还莲池方丈的舍利子。
二是带着张瑶上面表示一下谢意。
三是取回张沐然的骨灰。
如果还有四的话,韩庚也想帮自己问一问,是否还有希望化解这七煞孤星的命格。
而张瑶左眼总是看见恐怖的东西,韩庚只能想到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让医生把她左眼盖住纱布,虽然效果是立竿见影,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只希望莲方能有个稳妥的解决办法。
胡姗姗自然也要去寺里还个愿,顺便求个吉利的姻缘签,心里更踏实些,所以她的心情是最愉悦的,完全是一个等待品尝爱情的情窦少女。
此时已经中午了,中元节一过,似乎天气也渐渐变得冷了起来,警车飞快地行驶在公路上,仿佛也驶向三人不可知的命运里,那无尽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