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韩庚安葬了妻子和岳母,整理了一份形式上的结案材料交到局里,澎副局长签过字后,这件事就算告一段落了。
但是韩庚还准备了另外一份案件材料,每一个细节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锁在家里的保险柜里。
因为他这知道,总有一天它会回来。
现在刑侦二中队人员凋零,就剩下韩庚一个光杆司令,而下面的责任区刑警又暂时调动不上来,虽然已经向省里申请了两个公安专业的招警名额,但最快也要等十月份的省厅招警考试结束,才能把这两个名额分配下来。
韩庚打算利用这两个月的空闲时间,先回一趟老家,把张瑶送去沈阳交给父母照顾,似乎也只有这唯一的办法了。
而对于胡姗姗的倾心,韩庚也只能采取回避的态度,不敢惹那就躲着吧,说不定这川妹子哪天开窍了,遇上了自己真正喜欢的人,能渐渐把他忘了。
当时间冲淡一切,所有的爱和恨都不那么刻骨铭心了,这个世界还会依然美好吗?
“会吗?”
韩庚站在熙熙攘攘的站前街,手里攥着两张火车票,不胜凄凉地笑了笑,疼爱地看着张瑶,露出微笑:“咱们走吧!”
手机忽然振动起来,韩庚一看是胡姗姗打来的电话,头疼了一下,就接起电话。
“姗姗啊,有事吗?”
“没事,听说你今天要回老家,想来送送你!”
韩庚赶忙说:“不用,我和瑶瑶已经上车了,马上就发车了,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吧!”
“哦!哪里的火车这样厉害,都开到马路上来了!”
这时韩庚的手腕被人轻轻拉了一下,只见张瑶把手指向身后,才看见路边正停着一辆警车。
“她从家里一直跟到现在,反正我姐已经不在了,你喜欢人家就跟人家说,不喜欢就拒绝,干脆点!”
张瑶把头一扭,看不出表情,但是能感觉到她很不开心。
“那你在这等我一会儿!”
韩庚轻声对张瑶叮嘱一句,就向不远处的警车走去,步伐沉稳,决心坚定。
胡姗姗推开车门,冷着一张脸,张口便问:“你为什么一直躲着我,我就那么让你讨厌吗?”
“我啥时候躲着你了,这几天不是一直在忙嘛!”
韩庚有点心虚,也很纳闷,心说这丫头怎么知道我今天要走呢?
这件事除了毛旺旺,我也别告诉别人啊?
正想不明白的时候,韩庚就看见了坐在副驾驶位的毛旺旺,一身病号服,腿上还打着石膏,一脸被绑架的哀怨,一只手还被手铐着。
“哥,我对不起你!”毛旺旺苦着脸坦白了罪行。
韩庚心里这个气呀,心说你小子咋这么没骨气,咋能背叛革命出卖我呢?
瞪了毛旺旺一眼,韩庚没空跟他计较,见胡姗姗肩章挂了两杠两星,毕竟是立过三等功,已经是二级警督警衔了,就讪讪地开起了玩笑:“别绷着一张脸啊,你现在已经是警长了,别跟我学,我这人毛病多,当然优点也不少!”
胡姗姗憋了一半天,终于是忍不住笑出了两个梨涡,嗔道:“讨厌,就会哄人家!”
韩庚拿出领导的姿态问了句:“什么时候下去?”
“调动通知昨天刚下来,责任区分在三岔沟了,本来今天要过去的,就是想来送送你!”
胡姗姗理了理耳旁的发丝,含情脉脉的眼眸似要滴出水来,看得韩庚心里紧巴巴的,赶忙转开脸,正儿八经地说道:
“你现在是县局的人,在下面也要跟当地派出所所长打好关系,协商不了的问题,及时向局里反应,我不在的时候,你也可以找澎副局!”
胡姗姗咬了咬唇,也不说话,像是在酝酿某种决心。
韩庚预感不好,看了看手表,故作慌张地说:“好了,时间快到了,早点回去吧!”
却不料刚转身,一份异样的柔情已经从背后将他抱住,胡姗姗抱得那样紧,舍不得松开一分。
胡姗姗漂亮的鹅蛋脸上满是幸福,闭了美眸,颤抖着长长的睫毛,呓语般地柔声说:“韩大哥,我喜欢你,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人,你满足了我从小到所有对男人的幻想,只要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可是她抱着的男人却没有回应,还将她的手从腰部移开,声音冰冷:“我亡妻尸骨未寒,你说这样的话,合适吗?”
胡姗姗流露出无限烦恼的表情,急切说:“我知道你放不下她,可是她毕竟已经走了,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何必这样自责,苦苦为难自己,要是因为这件事情让你耿耿于怀,我可以等,多久都可以!”
“别在说这样的话了,我这种人……”
韩庚迈出步子,头也不回地说;“我是个不详的人,不会再奢望家庭了!”
胡姗姗伤心得失声痛哭,秀发飞扬,如同暗夜中失了心的天使,眼看心爱的男人走得那样决然,根本不给她留下一丝余地,再多的不甘和挽留,最终只剩下撕心裂肺般地哭喊。
“我知道你心里苦,我愿意等,就算你的心铁做的,我也等到它化成水的那一天,我发誓我会一直等!”
那声音仿佛是从灵魂深处迸发出来的,颤抖的尾音如同一把柔情利刃,至死不渝。
干净整洁的卧铺车厢里,韩庚放好两人的行李,见张瑶无精打采地望着窗外的风景,突然离开土生土长的环境,要去一个全新而陌生的环境生活,那种不安和失落的心情几乎全都写在脸上。
韩庚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从包里翻出一个盒子,微笑说:“姐夫给你的礼物,打开看看!”
张瑶淡淡看了一眼,那是一个崭新的OPPOA10女性时尚手机,罗兰紫的图文非常新颖,水晶按键小巧简约,正是她朝思暮想的生日礼物。
“谢谢姐夫!”
韩庚满心期待地等着看她惊喜的样子,但张瑶只是简单地表示了一句谢意,就转过脸,不再说话了。
一个原本天真活泼的孩子,经历了这么多骇人听闻的剧变,显然一个手机已经无法取悦她的心了。
韩庚望着烟波浩渺的大山,心情也是一样沉重,尽管父母要求他调回原籍地工作,他又如何敢把这样厄运带给父母?
他只有在背负不孝之名的同时,在心里偷偷地庆幸,这么多年来父母将自己拉扯成人,已经给了自己足够坚强的翅膀搏击命运的风暴,而不是在童年时就克死双亲,孤苦伶仃。
‘呜~裤衩衩,裤衩衩,裤衩衩,裤衩衩……’
一声鸣笛,火车缓缓开动,挂着一节节绿色的车厢,就像一头绿色的长龙在辽阔的田野上,如同脱缰的野马似的往前奔驰着。
‘裤衩,裤衩,裤衩,裤衩……裤裤裤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