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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初见时,小襦绣芳荪

少顷之间,两人已登到高楼最顶一层。林少在前,越过最后一级台阶,踏上平地。顶楼四沿开放,并无壁墙,齐腰的木质围栏环在周边,视野极为开阔。

林少着眼四望,只见围栏之上,坐着一女子,蓝袍劲衣,竟是捕快服饰,但身无兵刃。那女子歪斜斜靠坐,两腿一内一外,随性晃荡,侧脸向外看着风景,一手抚着短短的头发,一手放在围栏之上有节奏地敲击着,似在思考问题。

江山跟在林少后面,上楼之后,朝女子侧影看了小刻,轻呼了一声:“五爷?”。那女子闻声回首,也咦了一声:“书呆子”。

林少大感意外,仔细瞧了过去:这称号不拘一格的女子长相果不同于一般大家闺秀或小家碧玉。身材丰硕,在劲衣包裹之下又不失内敛,大腿浑圆,有野性之美又不过于粗犷,短发剑眉,斜睃的眼睛眸若明泉,眉宇清澈,英气灿然。

五爷星目一晃,迎上林少的目光。林少顿时心中一跳,后背有点痒痒的,眼神却装作浑然不着意越过五爷,似赏着楼外的蓝天白云,口中淡淡道:“江山,你看这天多圆,哦,不,这云好大...呸,这大长景可以玩一年...呃...”。

江山在一旁呆了,无语道:“林少,你想说什么啊?咦,你脸怎么红了?”。

林少低头看脚,吭吭唧唧:“这楼太高,爬地有点喘”。

江山小心翼翼关心道:“林少你是不是有点虚啊?要是虚的话可以用鹿茸、黑芝麻...”。

林少猛起一脚虚踹了过去,红着脖子吼道:“你他娘才肾虚呢,信不信老子一夜七...”,余光突觉察到五爷微微皱眉,慌忙改口道:“一夜不用起床尿尿”。

江山又傻眼了,没想到一贯优雅写意的林少一会胡言乱语,一会又像被踩了尾巴似地爆出粗口来,吓得呐呐道:“我...我只说虚...没说肾虚啊”。

不说还好,一说出来,更着了痕迹,林少气得膀胱隐隐作痛,恨不能马上蓄力一记三百六十度翻腾单手落地外加空中大陀螺把这厮一脚从楼上踹飞出去。不过看到江山一脸囧傻呆萌的蠢样,本着关爱智障的精神,还是咬牙忍了。

江山不知道自己已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还乐呵呵冲着五爷笑道:“你怎么也有闲情来此地观赏风景,公务不忙吗?”。

五爷从围栏上一跃而下,走到江山近前,目光平视,身材不比对方矮上一分。突然曲出右肘,搭在江山肩上,亲昵一笑,:“老书呆子,你对肾虚这么了解,是不是自己虚出了经验啊?”言语之间,大有逗弄的意味,看得林少直张大了嘴:妈的,这书呆子难道有逆推的命?。

江山竟也不以为意,随五爷右肘靠着自己柔弱的肩膀,心平气和商量道:“如果你非要叫我书呆子,可不可以不要加个老字在前面?”。

五爷嘴角轻笑,风袭凝瞳,英气洒脱,微微一肘噌到江山脸颊,娇蛮道:“废话,当然不行”。

“好吧”江山一贯地无奈语气,不着意地微退半步,笑问道:“五爷,最近好像一直没看到你,外出公干了吗?”。

五爷似乎有点不满意江山不解风情的举动,星目一瞪,正欲发作,听得江山问话,只得哼了一声:“捉几个小毛贼,去了乌城几天,刚回来衣服还没换,就被胡大叫过去谈了下高先生的案子,一群吃干饭的,老娘不在尽出事。哼,这不登高楼俯瞰学院,高先生有个临时休息的小居就在学院内,我盯着有没有可疑的人出入”。

江山赞道:“胡大人城府和手段真是深不可测,这暗度陈仓,精兵藏于后之计甚妙”

五爷冷笑一声:“你这小嘴倒是越来越甜了,一夸夸两人,口活进展很快嘛”

江山听得五爷快语直言嘲讽,老脸一红,忙拉过林少,岔开话题道:“五爷,给你介绍下,这位是我刚结识的朋友,林少”

林少在一旁等这句话等候多时了,闻言眼神一亮,邪魅狂狷一笑,长长一揖,振袖洒然道:“小生林少,树林的林,少侠的少。子曰:既见君子,云胡不夷。今日一见...”。

林少低头自我沉醉中,嘴里正在叽歪不停,却听得耳边“蹬蹬”脚步声响,抬头一看,五爷一扬身,洁净的蓝袍一展,已然转身下楼而去,丢下一句漠然的话语:“书呆子,以后交朋友注意点,别尽整些不三不四的人”

“不三不四,那就是二呗”林少喃喃自语,脸色铁青。突然冲到楼梯道前,不服喊道:“喂,那谁,五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有钱长得帅是我的错吗?”。

江山死命抱住林少,劝道:“林少,林少,冷静点,别瞎喊,五姑娘是你右手。冷静,冷静”。

林少喘了半天大气,终于稍稍平静下来,眼珠转转,一把勾住江山脖子,嘿嘿笑道:“老江,你刚才提到套路,有没有听说一种套路:就是那种小地儿、长相平凡、脾气又不好的女子,遇到英俊潇洒霸道江湖少侠,不给他脸色看,泼他冷水,抽他嘴巴,最终获取少侠另眼青睐的故事。听过没?”。

江山脖子被勾地差点喘不过气来,但依旧秉持人间正义,结结巴巴道:“我...咳...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这...不是套路...这是脑残小说看多了...”。

林少颓然坐地,突又直挺挺蹦了进来,吓了江山一跳。

“呵呵,像五爷这种姿色平庸、脾气又坏的女子应该没人敢娶吧”。

“呃,五爷是古城捕头,平日公务繁忙,好像暂时无心婚嫁之事”。

“哦,还是女捕头,好,好,制服诱...唔,女捕头,不简单啊,她身高多少,体重多少,家住哪里,平时有些什么爱好?...”。

“她...”江山刚开口说出一个字,突然脚下一震,整个楼都晃动起来,天际隐似有雷声滚过。顷刻间天旋地转、站立不稳,楼梁椽柱发出折断的声音。

“地动”江山和林少同时惊呼一声。林少连忙从五爷刚才坐立的围栏伸头向外望去,此处可以俯瞰到整个学院路,路上不少行人正在慌乱四奔,哀嚎喧哗之声依稀都能听见。但路边房屋、树木未见倒塌,地动之力似乎并不甚强。

汉唐国普通房屋大多采用斗栱层木质结构,木头本柔,中间又以榫卯相接,因此一般地动对于房屋损伤相当有限。不过楼宇结构复杂,高楼本危,甚至风大之时,亦会出现细微晃动。道德楼高二十二丈,建造之时也未采用高厚之木为主梁,设计较为粗糙,工艺差强人意,此时一遇地动之力,顿时大幅度摇动起来,地动之力一摇一抖之下,主梁立刻崩断,砖瓦碎裂,整个道德楼摇摇欲坠,正欲分崩离析。

林少突然心中一动,好像隐隐绰绰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一时又抓不住那道灵犀之光。江山死死抱住一根木橼,眼见林少探头出去,以为他要跳楼逃生,连忙颤颤巍巍喊道:“林少,别犯傻,地动之时有无形之力,会加速坠落,跳楼必死。抓住一样东西,身子俯低,或有一线生机”。

正在此时,一道蓝影从楼梯口急匆匆掠了上来,带起一道风声,正是刚刚转身离去的五爷。五爷一脸忧急之色,待看得抱着木橼的江山,面色稍松,抢过去一手搂住江山的腰身,急喝道:“书呆子,抓稳了”,不等江山回话。身形一展,带着江山,脚尖一点围栏,竟从楼上飘跃下去。五爷翩跹飞舞,面沉如水,亦是内心紧张。如此高楼一跃而下,轻功稍差一点便是筋断骨折,何况怀中还拥着一人,加上地动无形之力,躯体更加难以控制。五爷在空中只觉急坠之速远超平日,几度运转内力稳住身形竟收效缪缪,当下一解身上蓝袍,挥将出去,蓝袍裹住一道尚未崩塌的飞檐,蓝袍碎裂,下冲之力稍缓,五爷趁着此机会,全力一跃,一手搭住了其中一层木窗的边沿,一手牢牢将江山腰身抱住。

肆力施展之下,五爷顿感疲惫体乏,当下凝神调整内息。两人相拥悬在空中,江山只觉得头晕目炫,周身盈盈一握柔软,耳边娇喘的气息微醺脸颊,微幽兰之芳萦绕鼻尖。偷眼看时,只见五爷蹙眉凝目,剪水双瞳神秀出尘,秀额之间香汗淋漓,粘腻出一丝暧昧的气息。短发凌乱随风飞舞,青丝拂过,似清晓石楠花中流,温柔了过往岁月,折下了一段时光,天地过往,刹那芳华。

江山沉痴之际,陡然面色大变,急道:“五爷,林少还在上面,你快去救她”,五爷闪过一丝恼怒,低声喝道:“别他妈乱动”,又哼了一声:“你不用担心那货,他死不了”,江山还欲开口,突觉五爷浑身一颤,自己脚底一重,似有无形之手在拖拽一般,想必是地动之力的缘故。

道德楼发出咔嚓咔嚓的巨响,通柱主梁不停崩断,楼身修饰所设飞檐、牌坊、轩廊不断碎裂,楼已倾斜,危如累卵。五爷深吸一口气,轻喝一声,搂住江山飞身飘下,眼神目不转睛盯着楼层之间的木窗,稍坠落两层楼的距离,便伸手悉力朝窗格抓去,窗格受力,如朽木支离破碎,五爷并不着慌,空中强转身形,一脚点住下一层的窗槛,再跃而下,如此反复数次,离地面愈近,下坠之力亦更强,最后一跃已然无法再借助外力,眼见平地在即,五爷反手一掌,竭力向上推了一把江山,江山向空中弹起,一屁股落下,几无坠力,只是后身摔地微痛。五爷骤速着地,脚触地面,闷哼一声,单膝无力垂跪,脸有痛苦之色,嘴唇轻咬,梨涡深陷,晶莹的汗珠从脸颊流入洁白丰润的颈内。冲着江山叱道:“书呆子,楼快塌了,还不跑”。

江山连忙翻身起来,一把扶起五爷。五爷身材本就丰韵,也不比他稍矮,江山力弱,只得半拖半搂着五爷,踉踉跄跄远离楼宇方向蹒跚小跑,两人均是一身汗水,江山入手湿滑,着力不住,急乱之下,两手胡乱在五爷手臂、肩上、腰间一阵胡勾乱拽,才勉力半抱住她,一路滚爬。听得身后传来一阵极其沉闷、连绵不绝的轰隆哗啦巨响,道德楼栋榱崩折,轰然倒塌,残垣断壁散了一地,扬起漫天的尘灰,遮云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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