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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墨狐白发

宗之潇洒美少年,吹落星雨望青天,灯影红焰月清浅,双目如潭临风前,不是那白衣林少又是谁?

林少掌着灯火,走到少女面前,弯着身子,伸出脑袋,挥了挥拳头,凶巴巴道:“小妹妹,胡萝卜没有。但是你要再打扰我睡觉的话,不仅没有胡萝卜,一顿大棒也是少不了的”。

少女眨了眨眼睛,血色红瞳在眼睑一闭一合之间尽皆消去,恢复了明眸善睐的小可爱表情,纯真地笑问道:“怪叔叔,你又是谁啊?”。

林少一板一眼道:“你虽然不知道怪叔叔是谁,但怪叔叔可知道你是谁?”。

少女吐了吐舌头,一脸不相信的表情:“吹牛”。

林少也眨巴眨巴眼睛,轻笑道:“失落之地,王舍城,‘九色、财、气’中有个喜欢吃胡萝卜的小丫头片子——灵兔红瞳,不知道是不是眼下这位扰人清梦的小妹妹你啊?”。

此言一出,少女纯真的笑脸猛地像被霜打了一样,生冷而枯蔫,眼中露出不可思议之色,豁然抬头,一指林少,低喝道:“你究竟是谁?”。

喝声清冷,在夜色中传荡开来。挣扎将醒的江山闻听声响,浑身一震,眼皮欲睁。林少自言自语了一声:“抱歉了,书呆子”,反手凌空一点,江山顿时一软,往后倒去,林少随起一脚,勾住椅子往他屁股下一递,江山不偏不斜坐上椅子,身子一伏,趴到了柜台上,仿佛熟睡了一般。

林少没有回答少女的问题,而是伸出手来:“小妹妹,笔砚钱还没付呢,三百六十文,外加我个人睡眠受扰的精神损失费,一共五百文,拿来吧”。

少女低头沉思了会,惊怒情绪尽消。眼珠转转,从怀中掏出一枚碎银,笑嘻嘻道:“叔叔,你告诉我,你是如何知晓我的来历,喏,这钱都给你”。

林少摸摸鼻子:“因为,我去过王舍城啊”。

“你去过王舍城?”少女一脸狐疑盯着林少。

林少点点头:“对啊,‘九色、财、气’中的老财迷和小气鬼还欠我一屁股债呢”。

说着话,轻轻一抹,那枚银子已落入手中。“谢谢老板”林少露出标准的奸商嘴脸,顺势把银子揣入怀内,小心翼翼拍了下,生怕装地不紧。又一指屋顶,笑道:“上面那位美女是‘墨狐白发’吗?”,接着一指屋后:“那位貌似躲在墙角撒尿的仁兄是‘金犀玉剑’吧?”。

少女眼中的惊奇之色愈浓,面上却依旧含笑,天真烂漫拍手赞道:“叔叔你好厉害,全中”。

“知道叔叔厉害还不赶快回家找妈妈玩去”林少说着话,一伸手就去掐少女粉嫩白皙的脸蛋,就像掐熊孩子一般。

可惜少女不是熊孩子,熊孩子只会捣蛋,少女会害羞。

含羞的少女眉头一皱,脚步轻滑,飘然向后退去,林少纵步向前,一手还掌着油灯。两人一退一进,须臾间便幻动出两道残影,一道白,一道更白。少女身姿疾变,一连易换了五六种步伐,却依然摆脱不了林少两根悬在眼前的可恶手指。心下震惊之余,手中却丝毫不慢,一扬手,一方砚台,两根毛笔,三阵啸鸣破风声直逼林少面门,暗器手法之娴熟竟与赵双廷的“落花寻陌”不差累黍,一个胜在迅疾,一个胜在诡诈,各有千秋。

林少变换了两根手指,中指和拇指相扣,轻弹三下,笔、砚在空中横飞出去,直落到江山趴伏的柜台,却不发一丝声响。

正在此时,一道裂云传石的剑啸声蓦然在上方席卷而来,剑气刺破长空,剑光飘逸不定,剑锋直指林少。

林少轻叹一声,身形顿住,化指为掌,单掌左右一拂,手自胸前潇洒环圈而出,画出一弯虹势,揽出一方天地,剑气、剑光、剑锋甚至剑啸,皆困其中,消于无形。持剑人一击不中,飘身而退,落在一侧,与少女一左一右,凝神而视站在正中的林少。

“方寸天地,揽月画虹。这就是墨相濡五大绝学之一揽月手么?”,林少顺着空灵的声音向上看去,夜云之下,屋顶之上,灯火之中,一道清影淡然而立,墨衣白发,钟天地之灵韵,似瑾瑜匿瑕,落于天地一隅,至美素璞,物莫能饰耶。

无论是雅逸、顽痞的林少、还是纯真、娇弱的少女,抑或是那位的英锐、矜厉的持剑人,在这位墨衣白发的女子面前,皆是光华殆尽,风采落地,就连刚刚探出半边脸的微月也羞涩地复又藏入云间。

林少讶然望去,只见那女孩约和自己年纪仿佛,墨衣飘拂,风动白发,丝弄檀腮,似空山鸟语,不染一尘凡俗。微微沙哑的声线充满了幽兰般的空灵和宛若天籁的磁性。双眸明净清澈,灿若繁星。一条虎齿项链随意的躺在半露的手腕上,更衬得肌肤白嫩如雪。略有妖意,未见媚态;似有仙气,更胜明艳。

如果说郁晚词是黄昏细雨中一记慵懒的陌陌相思,这女孩便是夕阳含黛下一抹依稀的远山望眉。

林少心中惊叹,这世间的美女真如海边的贝壳一般,千万不要以为自己目光所及就能发现最美的一颗,最美的一颗,永远在别处。

墨衣女孩见林少不说话,而是一脸毫不含蓄的表情死盯着自己打量。神情不起波澜,只是又轻轻问了一句:“你知道,盯着一个陌生人看半天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吗?”,语气中没有责备登徒子的羞怒,没有拒人千里之外的漠然,没有目无下尘的姿态,没有故作清高的深沉,反与她冷艳欺雪、空山兰幽的外貌截然不同,就如一个平凡的女子,经过集市时,向你询问哪家的衣饰最美最便宜一样简单、随意、顺理成章。有女神之姿,却无女神之傲。这种女人,着实要命!

林少笑了,几个时辰前,同样的问题刚从自己嘴里冒出,眼下却反了过来,也算天理昭彰,报应循环吧。随即摸摸鼻子,不置可否道:“生活中处处是诱惑,我看、或者不看,诱惑就在那里,不看白不看!”。

墨衣女孩想了想,竟说了句:“有道理,谢谢”。

面对温柔的漂亮女孩,男人们总是习惯放肆一些。林少当然也不例外。

轻佻地向上招招手,林少一脸懒态:“喂,美女,你下来说话吧,我仰着脑袋累地慌”。

那墨衣女孩毫无气恼之色,点点头,顺从地从屋顶飘然而下,轻盈若诗,悠美如梦。大大方方走到林少面前,没有羞涩之态,没有轻浮之意,这种释然、恬静的风采直逼地林少手中灯火红焰横飞,顾影惭形。

林少眨眨眼,道:“我叫林少,树林的林,少男的少”。

墨衣女孩笑笑,坦然自若:“我叫云挽月”。

——墨狐白发,云挽月。

林少突然又想起了古先生的那句话:一个人的名字也许会错,外号却一定不会错。但这个女孩的名字和外号却一样都没有错:染黛添云,衔犀拟月,倦挽几分凝伫。而墨狐,更是狐类当中最神秘高贵的灵种:十年褐狐,奸狡诡谲,慧黠机敏,其性狡黠;百年红狐,似蝶妖娆,烟视媚行,其性妖媚;千年白狐,惑眼掬笑,浅含魅怨,其性魅惑;而万年墨狐,阅尽人间沧桑,看遍红尘苍凉,参破浮世浮华,抛却俗心寂寞。凡出,可化为九尾大妖,焚鹤吞鲸;当退,可隐于青丘之崖,戏鹿抚琴。

墨狐,已然将狐类的狡、黠、妖、媚、羞、骚、魅、惑修于万法藏象的境界,幽狡、暗黠、匿妖、内媚、隐羞、闷骚、夺魅、去惑,其性色空相异,你眼中为何物,她便是何物。

这种女子,实在太过恐怖。恐怖到一招未出,林少心中便暗暗叫苦,瞬时有一种想向后退几步的冲动,不然,也许下一刻,自己就会变成一只慷慨扑火的小傻蛾。当然,也只能想想,有些时候,即便半步,也是不能退的,因为他的背后,是书呆子——书生与狐狸精,咋就这么天然互有吸引力呢?

书生在睡觉,狐狸精正窱袅,林少只得苦笑。

一旁的妙龄少女却在此时窃笑了一声:“怪叔叔还自称少男,脸皮真厚”。

林少转过头去,嘿然道:“叔叔脸皮厚,你脸皮白”。

妙龄少女骄傲地哼了一声:“那当然,我叫涂小白,能不白吗?”

——灵兔红瞳,涂小白。

林少点点头:“爱吃胡萝卜的小白兔嘛,我知道”。

不理会涂小白圆溜溜的怒目,林少又转向另一旁,看了燕颔虎须、丰貌飘垂的金衣持剑人一眼,笑道:“这位仁兄,刚撒完尿,就能马不停蹄的砍人,在下佩服,请教了”。

金衣持剑人洒然一笑:“尿完拂衣去,提裤便砍人。老子金玉缘,向来如此”。

——金犀玉剑,金玉缘。

林少鼓掌笑曰:“江湖我犀哥,人狠话不多。王城乱不乱,犀哥说了算”。

云挽月直走到林少近前,古井不波,轻声道:“林兄既然去过王舍城,那便是有缘人”。

“有缘人不是敌人”林少晃晃脑袋。

“应当如此”云挽月直视林少,目光诚挚。

林少用手指挑弄了下灯火,口中随意道:“那,你们要的是我,还是他?”。

云挽月指了指睡熟的江山:“借他一用”。

狐狸精果然还是爱书呆子,想必嚼起来鲜脆些吧。林少心中恨恨道。

脸上却露出为难的表情,咂嘴弄唇道:“这就不太好办了,要我的话,我拍拍屁股就跟两位美女走人。可这位书呆子,取向有点问题,你懂。要不让那位相貌粗犷的金兄试试?”。

金玉缘提着似玉之色的石剑,挥舞几下架到肩上,咧嘴一笑:“没问题,哪种口味的我都成”,说着,还向林少挑了挑眉毛。

林少没来由的打了个尿颤,勉强笑道:“金兄博爱,当真人如其名:金玉缘,梦红楼,鸳鸳相爆几时休”。

云挽月浅浅一笑:“林兄,虽长夜漫漫,亦无需如此拖沓。不如简单一点,划下道来,我尽量满足你”。

“我尽量满足你”这种曲意无心的言辞从墨狐绛唇说出,惹地林少腹内一阵火热,一句话情不自禁脱口而出:“美女,你能让我睡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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