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计算机专业的大学毕业生，李海当然知道“第二性格”这回事。
不管你是人，还是狗，只要你上网，必然留下痕迹，必然产生第二性格。
这时候，如果手中握着一份人工智能，再加上大数据，想逮住段祥智，肯定轻而易举。
但李海从冬至扫墓以后才发生变化，总共也不到二十天，目前没有这种高大上的东西。
没关系，他还有招数。
李海调出数据库，按图索骥，果然找到段祥智的条目。
很显然，段祥智也是大龙图的用户。
两款软件加在一起的下载总量已经超过六千万，段祥智正是其中之一。
问题是，数据库显示的段祥智不止一个。
而是三个。
那么，问题来了。
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作者？
或者他们都不是作者？
李海很快就找到了答案，并且证据确凿。
如果是三百个或者三千个，说不定还要头疼一阵子，但重名的段祥智只有三个，那就很容易分析了。
因为大龙图的每一个用户在下载软件之前，必须填写个人资料。
其中有一项“网络常用名”的栏目属于必填资料。
你可以造假，但不能不填。
三个段祥智登记的网络常用名分别是一灯大师，跛足道士，青山依旧黛。
与之对应的年龄分别是27岁，55岁，72岁。
填报的籍贯分别是滇南省，陕陇省，帝都。
那位27岁来自滇南省的“一灯大师”反复出现在留言中，其他两位并未发表言论。
到这里，狡猾的狐狸已经露出尾巴了。
但还是不能确定。
还需要完整的证据链才能一抓一个准。
也就是说，还需要李海找出更多的上网痕迹。
李海咧嘴一笑，打开久违的一个小软件——性能超牛。
那是李海早些年混迹于骇客论坛的收获。
就像所有人都有一个武侠梦一样，每一个学习计算机的人也有一个黑客梦。
想当年，李海揪住一位高手不断恭维不断拜师，经过两年多的死缠烂打，最终得到一份黑客软件。
但也仅此而矣。
它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顶尖货，它的功能十分简单。
只能用于搜索特定的电子信息，不可能用于盗取银行密码。
如今正合其用。
运行！
在全网范围内，搜索“一灯大师”留下的蛛丝马迹，寻找大师的把柄和痛脚，分析第二性格。
很多人并不知道，平常上网时跳得越欢，遇到清算时就会死得越惨。
因为不经意间，就会留下痕迹和证据。
所以，应该警惕，慎言，守序。
且行且珍惜，不可自大。
哈哈……
终于逮住了！
原来是水军中的一员。
而且还是鼎鼎大名的那一种。
不用人肉搜索，就已经露出马脚了。
什么38岁的中年人，什么英语教师，全是假的！
在一篇攻击中医的文章中，段祥智和一灯大师绑在一起，证据确凿，不容争辩。
整件事情纠缠了很长时间，最终那位中医被搞到妻离子散。
而那位中医和亲属的名字却把李海看得目瞪口呆，直叹世界太小了，直叹水军太强大了。
中医名叫方伟民，正是邱少辉的大学导师方伟国的大哥。
方伟国在其兄的事件中被拖累，竟然和他大哥一样，落个妻离子散的下场。
呃，不对。
方伟国更加凄惨。
他那两岁多的女儿竟然死掉了。
水军杀人于无形，和古代的刀笔吏一样威武，一样可恨。
…………
帝都。
位于四环、靠近五环的一幢高楼内，一套精装修的商品房内，一位青年正在卧室里上网。
观其年龄，大约二十六七岁；观其形貌，略显肥胖；观其衣着，偏于高档。
令人纳闷的是，在电脑屏幕上方的墙壁上，居然用大头钉贴着三张大表格。
表格的尺寸相当大，比A4纸大四倍，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数字。
发黄的纸张和潦草的字迹仿佛破衣服的补丁，完全破坏了淡雅的装修风格。
突然。
正在上网的那位青年放下鼠标，抬起右手，把前额垂落的头发捋回头顶。
他伸了一个懒腰，双手抱在脑后，目光火热地盯着墙壁上的杰作，心满意足。
“今天是1月5号，快到春节了，我得抓紧时间做一下半年一度的总结和展望。”
“左边这一张表格，是我化身五毛党的收入，金额2万多，感觉有点少，应该还有不小的提升空间。”
“右边这一张，是我变成五分党的收入，金额4万多。嗯，干得还不错，应该再接再厉，争取进步。”
“中间这一张是另外一份收入，金额8万多，全部来自望海传媒的任务奖励，活儿轻松钱又多，真心不错，希望望海传媒能够多发一些任务，最好是，把我的时间和精力全部榨干！”
“我要努力工作，也要克勤克俭，尽快攒到200万，把老爸老妈从滇南接来帝都定居。”
“呃，对了。是谁说的居京城，大不易？不易个屁呀！”
“瞧我段祥智，窝在家里还不到半年就赚了15万，轻松又惬意……”
水军真是一份伟大的职业，我一定要把它发扬光大，明年上半年的奋斗目标是20万。
呃，不，一定要赚到25万。
感谢五毛党，感谢五分党，感谢望海传媒，感谢大龙图黑科技！
启明星输入法真是神奇啊，居然大大地提高了水军的工作效率……
段祥智意兴风发，指点江山，宛如大领导做年终报告。
正在畅想之际，手机唱响激昂的歌声。
“我，站在烈烈风中。”
“恨不能，荡尽绵绵心痛。”
“望苍天，四方云动。”
“剑在手，问天下谁是英雄！”
男高音的歌声极具穿透力，听起来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每一次来电，段祥智都要听到那一句问英雄的歌词，然后挥手劈下去，大吼一声：“我就是英雄！”
这次也不例外。
他吼过之后，仿佛全身都是力量，旋即接通来电。
段祥智礼貌地问候：“陈总，您好！请问望海传媒是不是又有任务？”
“没错，有一个很重要很紧急的任务，小段你是不是听到了风声？”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一次的目标应该是大龙图。”
“厉害了，我的小段，你果然不简单啊！”
段祥智自得一笑，但又谦虚地回答：“我始终认为，作为一名自由职业者，必须保持敏锐的嗅觉，必须时刻关注各行各业的最新动态，才能向客户提供最优质最及时的服务。正所谓，干一行，爱一行，专一行嘛！”
“那么，你一定做好准备了吧？”
“您是说，战争号角？或者说，战斗檄文？”
“是的，小段你是否像以前那样已经写好了开战文章？”
段祥智信心十足，马上报出昨晚定稿的那一篇针对性很强的时文。
正是《启明星同声翻译软件——不是便利而是祸害》
他简要地概述内容，急切地问道：“这一次的价格怎么算？”
“小段你是杠把子，这次大提价。只要你署名发表文章，就有三千块报酬，然后每转载一次一百块，每个点击算你一毛钱，每个留言算你五块钱，满意不满意？”
我了个去！
直接翻了好几倍啊！
我刚才定的25万目标好像太低了！
段祥智心中沸腾，大声吼道：“我一定竭尽全力，代表月亮消灭大龙图！”
陈总“噗嗤”一声笑，又称赞又鼓励：“很好！我很期待你的表现，那我先挂了。”
“拜拜。”
作为一名资深的水军和有抱负的孝子，段祥智相当敬业，一挂断电话，就发表文章。
同时通知小伙伴一起留言，一起赚钱。
紧接着，段祥智启用最常用的几个ID，时不时在自己的文章后面留言，时不时反攻那些指责自己夸大其词的声音。
其中最紧要的ID有两个。
一个叫作“一灯大师”，另一个叫作“段子手”。
在水军界，这两个ID绝对是鼎鼎大名，堪称如雷贯耳。
段祥智充分利用长久以来的名望，登高一呼，应者云集！
其中不止段祥智叫来的十多位小伙伴，还有望海传媒请来的近千名水军主力。
他们联合一起，共同带节奏，效果非常显著。
整个舆论被一个人掌握，段祥智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理，放的每一个屁都是香的。
这没毛病。
因为水军界始终秉奉一个理念——谎言说一千遍就成了真理。
谁违背了信念，谁就做不了水军，绝对没资格成为望海传媒所豢养的水军主力。
一时间，天地间只剩下一个声音——指鹿为马。只剩下一种颜色——黑白颠倒。
原本看热闹的，闲的奶疼不怕事情闹大的，见不得别人好的，幸灾乐祸的，觊觎大龙图的，再加上真正的英语从业者，一下子全部动起来。
他们纷纷跟帖，纷纷留言，纷纷转载，无一不是在帮腔，在鼓噪，在叫嚣。
很快就形成一股铺天盖地的攻势，席卷整个舆论场。
大龙图顿时成为过街老鼠。
人人喊打！
这就是李海看到的一幕。
庆幸的是，受益于大学期间的梦想和理想，李海设计的大龙图官网具有实名注册、抓取数据的功能。
由此而带来的反击，与段祥智发起的攻击相比，同样出彩，更加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