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诜既已夺帅,却见得手下诸将齐齐跟着种师道而去,侍候自己的一个也无,心中自是大怒。眼下新得帅位,尚且不敢犯众怒,待到此次事了,当好好折腾一番这群王八蛋。
进得中军帅帐,旁边童贯派来的亲卫便开口道:“大帅,如今事急,当速速前往阵前面见耶律大石,释清误会为要。”
和诜却摆了摆手,开口道:”夫子有云:‘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耶律大石若不知本官已夺帅位,如何肯同本官商谈。左右,速速升起本官帅旗。”
旁边亲卫闻言,便赶紧来到中军营中旗杆前,将种师道的帅旗降下,又将和诜的帅旗升起。
和诜又是一番全身披挂,这才在亲卫的簇拥下,往中军大门而来。
却说辽军抱着必死之心,直扑宋营而来。众人往前锋营一番冲杀,遇到的宋军士卒纷纷只是逃命,却无一人肯反抗。众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击溃了宋军前锋营,且烧了营寨。
到了此时,众人心中既喜且疑,喜的是宋军不反抗,自己可以放手冲杀;疑的也是宋军不反抗,想来宋人杀降之事纯属子虚乌有。然则事已至此,兵刃已沾血迹,深仇已经结下,便唯有一条路走到黑,此时若再让众人住手,那自是万万不能。
击溃了前锋营,辽军众人转往宋军左军大营冲来,与前锋营无异,左军大营照样也是无一宋人敢反抗,照样不费吹灰之力便击溃了宋营左军。
到底辽军人少,且宋军不曾抵抗,只是逃命,故此辽军虽说接连击溃宋军前锋营、左军营,却也杀伤不了多少人。溃逃的宋军士卒纷纷往中军大营逃来,欲于大帅跟前求得庇护。
宋军一共在白沟河边布下了五座大营,分别是前后左右中。一般说来,后营多管后勤、粮草、器械、治疗等杂务,没有什么战斗力。而中军由于要护卫主帅,往往是精兵所在,甚至要强于前锋营。
如今宋军前锋营、左军大营皆已击溃,若能再度击溃中军营,则大局已定,坐等收割战果即可。
于是耶律大石率兵击溃宋人左军后,又往中军大营大门冲来。
西军皆为百战精英,这么多年仗打下来也不是白打的。虽然断了上层的命令,底层的士卒也心知只要中军不溃,则此战胜负未定。见得辽军往大门冲来,猛烈攻打营门;又见得溃逃的友军也纷纷逃来,正在推搡营寨外栅栏,欲要逃进营来以求活路。
于是中军下层军官自发的组织起士卒,三个一群,五个一伙,抬着一面面一人来高的巨盾,往营寨四面栅栏处而来。只将巨盾沿四面营寨立定,再有数人在后面死死顶住。
不管是辽军攻打,还是友军哀求,众人只是死顶着盾牌,不肯放开,希望能拖延些许时间,好让大帅能布置反击。
盾牌厚重,辽军弓箭刀斧皆不能伤。耶律大石见状大怒,持枪冲上前来,抡起手中烂银枪,用尽全力狠狠的一枪砸了下去。对面的大盾应声而裂,露出后面的三名宋军。众辽军刀枪齐上,很快就将此三人砍成肉酱。
唯有西军勇武,一面大盾破裂,后面又一面大盾顶了上来。一批宋军死光,后面又一批宋军顶了上来。
宋军此法子虽然笨拙,在不能还击的情况下却又是最为有效。
耶律大石一口气连开一十三面大盾,宋军也一口气顶上来一十三面大盾。
饶是耶律大石再如何勇武,此时双臂已是酸软,却苦于缺乏攻城器械,无法砸开这个乌龟壳,正要另谋他策。
猛然抬头却见得对方营中种字帅旗落下,耶律大石心中大喜,直呼上苍庇佑,赶紧命令身后辽军众人一齐呼喝道:“种师道已死,宋军已败。”
宋营中军士卒闻言大惊,纷纷回头看来,却发现种师道的帅旗不知何时已经降下,换上了一面“和”字帅旗。
军中铁律,主帅犹在,帅旗不倒。如今“种”字帅旗已倒,那就是大帅出事了。
众人在不能反击的情形下尚且拼死抵挡,无非便是受大帅恩重,欲以死报之。且知大帅既在,仍有反败为胜的机会。如今大帅既死,和诜算个鸟!谁肯替你拼命!中军军心立溃,士卒们纷纷丢掉手中的大盾,拔腿往后方逃去。
中军军心既溃,乌龟壳战术便立马失效。没了这层乌龟壳保护,耶律大石自是率人轻松攻入。
前锋营、左军营溃逃的士卒也纷纷推到栅栏,逃入中军大营,然则此地也成了危地,众人不得不再往右军大营、后军大营逃去。
却说种师道抱着必死之心领着亲卫往大营正门而来,欲要同辽军真刀真枪相干一场。未曾料这才到了半路,和诜这猪队友就已经把自己帅旗给换了,引来的后果便是中军士卒全面溃逃。
如今中军营中,前锋营士卒、左军营士卒,中军士卒满满当当挤成一团,且纷纷往右军大营、后军大营溃逃而去。溃兵们不仅挡住了去路,尚且将种师道身后的亲卫冲散了不少。
眼见中军既溃,成建制的军队皆已被溃兵冲散,大军已被打成倒转珠帘之势。如此情形下,即便种师道个人威望再如何,武力再如何,也是回天无力。
领着众亲卫困于溃兵之中,种师道是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伤心绝望之下,长叹一声:“事已至此,复有何面目见乡亲父老。”抽出宝刀便欲自刎。
周围亲卫赶紧抢下,拉住种师道马头便跟着溃兵往后逃去。种师道犹自大哭不止,挣扎着犹要朝辽军冲杀而来,亲卫们也顾不上这许多了,两三人一起扑了上来,压住种师道,将其捆在马背上,护卫着往后逃去。
到得后军大营,众人也不敢停留,亲卫首领分出数十人前去接应种照容后,自己领着剩下的亲卫,护着种师道继续往雄州逃去。
如此的情形不止在种师道一人身上上演,和诜披挂之后,也领着亲卫前往中军大门而来,欲要面见耶律大石,解释清楚此次误会。照样在半途便被溃兵围住,无法前行。
见得大军已被打成倒转珠帘之势,溃兵已经将身后成建制的部队冲垮,亲卫们自知败局已定,赶紧劝和诜速速逃命。
老和可没有老种有种,见此情形,第一反应便是拨转马头往雄州逃去。半路上被溃兵所阻,和诜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直接下令亲卫对着宋军动刀子,冲杀出一条血路,这才好不容易逃得一条性命。
见得大帅被黜,且和诜命诸将束手就戮,右军大将杨志遂同后军大将王坪密议,但言大帅既黜,若得和诜释清误会,重又招揽得耶律大石,则大帅永无复出之日。且我等束手就戮,士卒死伤无数,反倒成就和诜不世之功,实非众人之愿。
俄而见得中军亦溃败,深知败局已定,二将既不敢也不肯抵抗,便也领兵破营而出,急匆匆往雄州逃去。
装了近一个月的孙子,受了一个月的腌臜气,今日终得以吐气扬眉。耶律大石仰天哈哈大笑,命众人自后驱赶宋兵,又自领精锐于乱军中纵横驰骋,但见得成团士卒,既行前往驱散。情形正如当初魔理沙领人聚猎一般,二千辽军驱赶着十万宋军往雄州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