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大唐三年,李瑁还是第一次亲临战阵。
松洲城高耸的城墙上,李瑁身着明光铠,站在城楼的正中,在李瑁地两侧,马璘和武彦平手按长刀,分侍左右,俱是一脸的肃穆,警戒地注意着城下的状况。
城墙之下,数万吐蕃士兵已经集结,踏着整齐的步伐,一步步迈向横亘在他们面前的巨兽。
虽是夏日,但松洲海拔高达千米,早晨的山风吹在脸上依旧带着阵阵的寒意。
“踏踏踏...”
听着城下不停传来的脚步声,看着逐渐临近的吐蕃士兵,李瑁英俊的脸庞越发地凝重,胸口也感觉渐渐地压抑起来。
不亲临战场,光是看着地方传来的军报,永远不会知道战争的严肃与压迫,这一刻,看着黑压压的军队如乌云般卷来,李瑁终于知道什么叫做“黑云压城城欲摧”了。
“殿下,城下那个身骑黑马的胡将便是吐蕃的先锋官乞力了。”松洲司马许远和乞力已经在松洲拉锯了多日,只是远远地看见了大概的轮廓,便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许远与李瑁相处时间虽然不久,但却对这个礼贤下士,不畏凶险的寿王印象极佳。
“恩,看样子倒是一员虎将。”李瑁重重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地应了一声。
李瑁对乞力只是大概地看了一眼,他真正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乞力身旁的那位将军身上。
那胡将身着铁甲,腰跨宝马,身形高大,远远望去虽看不清面容,却也能感觉到一股肃杀之气。
李瑁指着那人道:“此人所立的身位比先锋官乞力还要多出一半,想必便是吐蕃的主帅莽布支了吧。”
李瑁望着城下的吐蕃军阵,隐隐猜到了几分。
说起来,这莽布支也算是吐蕃的一个传奇人物了。
莽布支生于逻些城的一个将门家族,自幼便展现出极高的军事天赋,极得当地人的推崇。而在藏语中,莽布支是雄鹰的意思,寓意着一个家族对男子最高的肯定和期望。
莽布支也并没有辜负这个名字,他十六岁离家从军,征战二十余载,立功无数,硬是凭借着自己的实力,不依托半点家族关系,官拜都元帅(类似于唐朝的节度使),统领云如镇兵马,成为吐蕃最具实力的大将之一。
莽布支极具野心,虽然已经身居高位,但他对自己的成就仍不满足,他的目标是掌管吐蕃军权的悉编掣逋(吐蕃的兵马大元帅)。
恰好吐蕃大相论莽热刚刚上位,立足未稳,正想找个机会巩固自己的地位,于是两人不谋而合,发起这场战争。
城墙上李瑁在观察着莽布支,城墙下,莽布支未尝没有在观察李瑁。
莽布支生于高原,又多年从军行伍,年才四十的他已经满面风霜,刚毅的脸上布满许多深深地沟壑,透出一股毫不掩饰的锐气。
在莽布支黄黑色的肤色下,一双锐利的鹰眼正在城墙上巡视,寻找着他的“猎物”。
李瑁身着明光铠,打磨地极为光亮的甲片在早晨阳光的映射下极为耀眼,很快便吸引了莽布支的注意。
“按照细作传来的消息,此次唐军的主帅是大唐皇帝的儿子,你看看,可就是城墙上的那个细皮嫩肉的小子?”莽布支粗糙的手指着城墙上的李瑁,轻蔑地问道。
乞力细细看了一会,点了点头:“在他旁边不远的就是松洲司马许远,看这个小子的年纪,应该就是唐军的主帅了。”
“哈哈哈。”
莽布支听到乞力的回答,放肆地笑了起来:“一个战场都没上过的娃娃也能做唐军的主帅,我们吐蕃随便拉出一个孩子都比他强,看来这大唐的气数也是要尽了。”
莽布支虽然将族出身,但他今日的地位却都是靠着自己的战功一点点地积累而来的,没有依靠半点家族的势力,所以莽布支对李瑁这些靠着关系便能登上高位的皇室子弟很是不屑。
莽布支驾马往城墙靠近了一些,人高马大地傲视着李瑁,高声道:“你们寿王那个娃娃在哪儿?可敢出来说句话。”
李瑁冷哼了一声,正要出去答话,却被许远拦了下来:“殿下小心,莽布支乃吐蕃数一数二的悍将,箭术更是超群。”
李瑁点了点头道:“许司马宽心,本王省得。”
李瑁一手执剑,一手重重地按在城墙的石块上,高声回道:“莽布支,本王便是李瑁,你有何话要说。可是要临阵投靠我大唐吗?”
莽布支不屑地笑了笑,举刀指着李瑁,放肆笑道:“小娃娃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本将知道你是唐军的主帅,你可敢出来与本将一战?你若是胜了本将就收兵回朝,怎样?”
“哈哈。”
李瑁仰头一笑:“我大唐雄兵百万,良将千员,对付区区一个吐蕃如何需要本王亲自出战,倒是你,身为吐蕃主帅却总要亲自溺战,莫非你们吐蕃已经没人了吗?”
李瑁不吃莽布支的激将,莽布支自讨了没趣,看了眼李瑁,鄙夷地吐了口唾沫:“我们吐蕃男儿只会拿刀剑说话,耍不过你的嘴皮子。我看你白白嫩嫩的,抓回去喂鹰倒是不错,回头可别吓得尿了裤子。”
莽布支又转过头对乞力吩咐道:“传令下去,攻城!”
随着莽布支的一声令下,吐蕃军中响起了一阵高昂的号角声,原本缓慢迈进的吐蕃士兵一下子加快了步伐,吐蕃的进攻开始了。
“咻、咻、咻。”
一连串尖锐的破空声传入李瑁的耳中,吐蕃攻城的第一道箭雨已降落城头。不过因为距离较远,这阵箭雨旨在压制唐军的活动,真正的杀伤力并不大,
“叮。”
一声脆响,护在李瑁身旁的抽刀磕掉了一只射向李瑁地利箭。
“保护殿下。”马璘一声令下,两侧的左金吾卫将士纷纷举刀执盾,用身体挡在了李瑁的身前。
“殿下,刀剑无眼,城上凶险的紧,殿下还是到城下暂避片刻吧。”
此时的马璘不过是个初经战阵的毛头小子,还不是日后那个“虎捷神速”的大唐名将,面对眼前的这种场景心中还有些激动与紧张,连握刀的手都微微有些颤抖。
“攻城在即,请殿下暂避。”武彦平心忧李瑁安危,也连忙劝道。
“将士们俱在城上卖命,本王生为主帅如何能在城中安坐。”李瑁固执地摇了摇头。
“咻、咻、咻。”
又是一轮箭雨袭来,这一次敌人明显靠近了许多,箭头上的力道也大了许多,城墙上已经有三两个士兵被射伤。
“许司马,敌军攻城,为什么不下令投石反击?”李瑁见城上的士兵除了回道抵抗外迟迟没有动作,于是询问起了许远。
许远看了眼吐蕃军队的位置,摇了摇头:“距离不够,现在投石只是徒劳。”
限于在城墙之上,投石机的规模很是有限,有效的距离只在百米之内,而现在吐蕃军尚在百米开外,却是难以发货投石机的作用。
“等等,再等等。”一边看着城下渐渐靠近的吐蕃士兵,一边紧紧按着城墙的边缘。
许远确有名臣之资,战场上丝毫不受李瑁的影响,依旧冷静地观察着城下的局势。
“呜!”城下吐蕃攻城的军号又响了一会儿,吐蕃的攻城先锋又往松洲城靠近了数十步,终于进入了投石机的攻击范围。
许远死死地看着向前冲锋的吐蕃士兵,终于举起了手中的令旗,重重挥了下去。
随着许远的令下,压抑了许久的唐军终于开始了自己的反击。
无数块上百斤的石块从城头降落,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砸在了吐蕃的军阵中。
“砰砰砰。”
一块块石块落地,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声声惨叫声,百斤中的石块从城上砸落,其产生力道不下千斤,有些运气不好的吐蕃士兵直接被砸到了身上,当场便成了一滩模糊的血肉,一命呜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