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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唰!——”一根长鞭破空袭来,正躺在河边休息的游小满想也没想,就地一个驴打滚躲开了去,长鞭抽到地上,带起一片泥土。

未等游小满起身,长鞭化身蛇形,贴着地面尾随而至,虽为鞭,舞起来却像利刃,所过之处,青草被成簇割掉,断处平整如一。

游小满暗道一声好,双掌地上一拍,身体竟像没有重量般,反射半丈来高,趁此空隙,游小满回头一撇,发现来袭之人竟是房当玉雄。此前并未见过玉雄出手,想不到这么一位冷面小生竟使得一手好鞭。

玉雄见游小满人在半空,心中窃喜,手腕一震,长鞭腾空而起,洒出一片鞭影,封住了游小满下落的线路,若不出意外,游小满当结结实实的吃上一鞭。

游小满心中一笑,双腿凌空一踢,一双臭鞋竟脱脚而出,射向玉雄。

玉雄未料其居然有此一招,看鞋的来势,虽未必能伤到自己,但若被打在脸上,可当真比受伤还难受,不得以长鞭回手一挽,打飞了去,游小满也就此安全着地。

“哈哈哈哈,冷脸,承让承让啦。”游小满双手一揖,得意的说到。

“呼!——”玉雄一抬手,冷不防又是一鞭子向着游小满迎面抽了过去。

“哇!怎么还打?”游小满本以为玉雄只是想试探一下自己的武功进展,怎料其动起手来居然没完没了。说归说,招不能不接,游小满微微一侧身避过长鞭后,念青心法一起,两只赤脚踏着草尖儿一阵风驰,人已然飘出一丈开外,直奔最近的一颗大树而去。

玉雄“咦”了一声,真气一催,两脚点着莲花步,追了上去,去势比游小满还快。同时,手上的鞭子却一点儿没闲住,一鞭一鞭虎虎生风,如噩梦般紧索着游小满的身影,若不是游小满的身法独到,步点鬼神难测,早被长鞭抽得遍体鳞伤了。

好在几吸之后,游小满终于跑至大树所在,身子猛得一拔,躲过一记扫堂鞭,蹿上了树丫。

“哼!幼稚!”玉雄以为游小满上树是想利用树枝为屏障以躲避自己的长鞭,忍不住心下冷笑。要知道,这套“雾絮十八鞭”已被自己练得炉火纯青,一旦使将开来,鞭影堪似重重雾絮,无孔不入,想单凭这稀稀落落弱不禁风的几丫树枝来阻挡自己的长鞭,莫不是痴人说梦。

“魂牵梦萦!”玉雄真气一提,长鞭凌空圈出一个又一个圆,一个叠着一个,一个跟着一个,只眨眼功夫,一根长鞭竟同时画出了六七个圆。

玉雄见时机已至,双足一蹬,一手持鞭,一手捏决,腾空而起,长鞭带着一串圆形绞阵扑向树枝,看这杀气,似乎非要将树枝及躲在树枝深处的游小满一起绞个粉碎不可。

游小满见状却面不改色,伸手掰了一根树枝在掌心,轻轻一握,断成几截,天印真气轻吐,随手一扬,正是念青冈成名的暗器绝技“以卵击石”,此招重在将内力灌注于飞器之上,使飞器在原本的力量杀伤之余,另带一股韧劲,从而大大增加其穿透力。若由内力高深之人使出,即便是用一枚脆弱的鸡蛋,也可达到破石穿墙之效。

玉雄正在好笑游小满居然想仅凭几截飞枝就与自己的长鞭抗衡,突然手上连连传来几次震动,刚挽起的几个鞭圆被几截树枝各个突破,瞬间消于无形。

玉雄不由大吃一惊,若说对手是武林前辈,或游小满扔出的是势大力沉的暗器,玉雄尚可接受,可眼前这个小孩儿怎么可能仅凭几截随手掰来的树枝就破了自己的“魂牵梦萦”呢?

实则,即便如此,游小满为避免过于惊世骇俗或伤到玉雄,也仅仅用了两成功力,包括之前与玉雄的交手,也都不过是装出来的假象。以游小满现下的实力,若当真较量,第一时间便可轻易击杀玉雄。

玉雄大惊之下,忘了神,未发现除了破去自己长鞭之外,还有一截树枝正向着自己胸前的神封穴袭来。

神封穴虽非致命要害,但游小满没想到玉雄竟不闪不躲,若真打上,少说也够他躺上两炷香的了。要想再发一镖拨开树枝是来不及了,游小满内力全开,一步冲下树丫,一掌拍出,但这一掌却并不是向外而发,为避免伤到玉雄,游小满这看似拍出的一掌,实则是内力反吸,意欲在树枝打到玉雄前,将之吸回。

等玉雄回过神,发现小满不知何时已冲至身前,将几乎已经打上自己神封穴的树枝硬生生吸了回去,而还腾在空中的自己的身体,也受到游小满吸力的牵连,向前一跌,扑向了游小满。

游小满见刚好赶得上将树枝吸回,舒了口气,内力一撤,顺手在玉雄胸膛上一扶,避免他栽下受伤。

“咦?!”游小满突然感觉不对,手上并未如预想般受力将玉雄扶起,而是一掌陷入了柔绵,像是抓进了和好的面团。

“啊!——”玉雄浑身一震,突然尖叫了出来,刚落地就一鞭劈头盖脸向着游小满抽去。

“啊?”游小满被玉雄的尖叫惊了一跳,这哪是冷脸那低沉的声音,怎么倒像个女子似得?眼见鞭子就要打到头上,游小满本想退一步躲开,突然想明白了些什么,竟不避不闪,硬着头皮挨下了这一鞭,“啊!”得大喊一声,并顺势向地上一扑,倒地后便一动也不动了。

“玉雄”刚气急之下,这一鞭几乎使上了全力,岂知游小满竟傻在当场,连避也不避就这么被抽到了头上。看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游小满,“玉雄”心下一凉:不会杀人了吧?帆布包你千万别死啊,你死了不打紧,但爹肯定饶不了我。

想到这里,“玉雄”上前两步,用鞭柄将游小满翻了过来,见游小满两眼紧闭,似无知觉,心里更是担心,于是伸手探向游小满的鼻子,看他还有没有气。

“哇!——”游小满突然瞪开眼睛,一声大喊。

“啊!——”“玉雄”被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倒在了草地上,跟着“哇——”的一声,把头一埋,大哭了出来。

游小满饱经金石风暴磨炼,又打通了天印武学中主管肉体强度的震脉,虽然外表没发生什么大变化,但其体格早已今非昔比,别说有天印内力护体,即便纯粹以肉体相抗,也不至于被“玉雄”这样的普通武学后进一鞭抽死。

刚才发现“玉雄”是女扮男装的假货后,游小满突然想起玉雄说“会请人来教自己易容”,估计不知请了哪位调皮的门内女徒易容后来消遣自己,故才一时玩心泛起,装死吓人,岂知这假玉雄这么不经吓,竟当场给吓哭了,游小满一时呆在那儿,反而不知如何是好了。

原本“玉雄”不是那么弱不禁风的人,只是一开始被游小满无意之中“轻薄”了一把,委屈在心里还没发泄出来,跟着又被游小满装死吓得不浅,再被游小满突然又来这么一吓,哪还受得了,这才不顾矜持,当即大哭特哭了出来。

“喂?喂!喂……”游小满想劝劝“玉雄”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知道对方是女子后,更不敢再伸手去拍拍安慰什么的了。

“呜……人家……呜……没名字啊?!呜……喂什么喂……”“玉雄”也从害怕和惊吓中回过神来,觉得让个外人看着自己哭不好意思,于是尽力将情绪控制了下来,却依然将头埋在两腿之间。

“我……我也不知道你是谁啊……”游小满成了汗小满,这个丫头不但武功不咋地,胆量不咋地,看起来脑子也不咋地,虽然复原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但一时也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那你还好意思说……嘁……你……你连你的救命恩人都忘了!……嘁……”“玉雄”埋着头,擦着眼泪,抽泣着用埋怨的口气说到。

“我的救命恩人?”游小满脑子一转,突然想起一个靓丽的面孔,“你,你是房当絮絮?”

“不对!”“玉雄”用力摇了摇头。

“不对?”游小满又想了想,实在想不起还有谁了,而且听声音还真像极了房当絮絮。

“是蒙顶甘露美少女房当絮絮!——”房当絮絮终于抬起了头,此时,脸上的易容已被泪水冲掉,一张白皙娇艳,却因刚哭过而显得楚楚可怜的面容呈现在了游小满眼前。

“哦,对,对,是蒙顶甘露美少女房当絮絮。”游小满抹了一把汗,长这么大还真没怕过谁,除了眼前这个武艺低微,胆小如鼠,笨头笨脑,还特爱给人起外号的房当絮絮。

“说,你错了!”房当絮絮可爱的抹了把鼻涕后,指着游小满说到。

“我错了。”认错求饶可是游小满的拿手好戏。

“你错哪儿了?”房当絮絮不依不饶。

“我……我……不该,不该伸手抓你……抓你……那个……”游小满搓着手,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你闭嘴!——”房当絮絮一脸羞红,打断游小满的话叱道:“我……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你不该忘了你的救命恩人!”

“哦,是,是,我错了,我不该忘了我的救命恩人。”游小满松了口气,看来先前尴尬的事算是揭过了,不过游小满心思一动:嘿,真别说,抓起来,还蛮舒服的……

“你的救命恩人是谁?”房当絮絮似乎特别享受身为救命恩人的感觉。

“房……蒙顶甘露美少女房当絮絮!”游小满差点又没反应过来,不过越说到后面就越理直气壮了。

“哈哈,看来你还不算太笨,值得本小姐点拨你一二。”房当絮絮终于破涕为笑,虽然脸上还挂着泪水的痕迹,但刚一开笑口,顿得是百花齐放,百媚丛生。

“那个,蒙顶甘露美少女房当絮絮,”游小满小心翼翼的问到,“你来,是神机妙策美少男房当玉雄请你来教我易容术吗?”

“嗯,蒙顶山上,论易容,属本小姐最厉害。”房当絮絮拍拍胸脯,骄傲的说到,“对了,帆布包,你不用每次都叫得那么麻烦,那个是让你放进心里的尊称,知道吗?平时你叫我絮絮就好啦。”

“哦,好的,絮絮。”有了先前的事,游小满绝对相信房当絮絮的易容水平,想着自己下山后的死活就看她了,顿时态度变得尊敬无比,千依百顺。

“我能问个问题吗,为什么你叫我帆布包啊?”游小满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因为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在帆布包里啊!”房当絮絮回答的干脆坦然,似乎天经地义一般,“怎么?不满意?”

“没有没有,很满意,很满意。”游小满哪敢不满意。

“嗯,本小姐还说要是不满意,就打到你满意呢。”房当絮絮霸气侧漏,说完突然转头死死盯着游小满。

“絮絮……怎,怎么了,我满意啊,我说了满意啊。”游小满被房当絮絮盯得头皮发麻。

“不是这个事,你的武功怎么回事?”房当絮絮出其不意的问到,“年龄不大,内力怎么可能这么深厚?还有,硬挨了我全力一鞭,连一点印子都没留下?你会天印武学!”

游小满心里咯噔一下,原本游小满以为是玉雄,因玉雄也有把柄在自己手上,而且游小满总感觉玉雄跟房当别木并不像表面表现的那么亲密,否则自己在洞穴中修习那段时间几乎消失了有一个多月,玉雄不可能不告诉房当别木,故此今日才小试牛刀,岂知自己认错了人不说,对方居然还是房当别木的亲女儿。

若是心狠手辣的老江湖,说不定当即就要杀人灭口,以免这么重大的秘密传出江湖。但游小满虽平日里顽劣调皮,内心其实并不坏,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此等辣手摧花的事来。

“怎么不说话了?”房当絮絮看游小满发呆不语,追问到。

“恩,我学了天印武学。”游小满自知无法隐瞒,只好如实回答,他已经打算好了,如果房当絮絮真的要将此事告诉房当别木,自己便即刻下山,找个地方躲起来再做下一步打算。

“以前我不知道爹为何对天印武学如此在意,”房当絮絮想起差点被游小满的那根树枝击中,心下有些后怕,“现在才明白天印武学原来这么厉害,我练了这么多年武,还不如只练了几个月的你。”

“絮絮,其实,其实你武功挺好的……”游小满难得说句违心话来安慰人。

“可天印武学是修阳脉的,我们蒙顶山是修阴脉的,对爹爹也没什么用啊?”房当絮絮似乎对自己武功高低并不太在意,一门心思都放在房当别木身上。

“恩,或许房当掌门只是不愿别人得到吧。”游小满经历了净瓶源的事,对江湖的了解更深刻了。

“嗯。”房当絮絮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后慵懒的伸了个懒腰,“算啦,不管啦!”接着房当絮絮突然提高了音调:“还有你,帆布包!时刻谨记本小姐是你的救命恩人,以后本小姐要教训你时,你武功就是再高十倍一百倍一千倍也不许还手,听到没有?”

“是,是,坚决不还手。”游小满不知这大小姐怎么又把矛头指向自己头上了。

“我就想不通了,玉雄哥哥怎么对你那么好,比对我都好!”房当絮絮忿忿不平的说到。

“啊?是吗?”游小满哭笑不得,原来这丫头针对自己竟是因为吃了自己的醋。

“是啊,那天他看你回来后,让灶房以后给你做饭时多做些肉食。后来又来求我,他都从来没有求过我,知道我易容术好,就跑来求我教你易容术。”房当絮絮说到这里把目光投向了游小满,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扫了两遍,看得游小满头皮又麻了才接着说到,“不知道你有什么好的,又丑,又笨,又脏,还不会说话,除了武功高点,一无是处,怎么玉雄哥哥就那么把你当回事,往常他除了爹谁都不稀得搭理的。”

游小满听得一阵感动,想不到冷脸小哥儿对自己还真好,自己只是随口说了一句蒙顶山的饭菜清淡他竟记得回去让灶房改善,难怪最近胃口好了不少;而自己要学易容术,他就去求房当絮絮来教自己,看来冷脸小哥儿一点儿也不冷啊,游小满还真有些喜欢上玉雄了。

“嗯,一定是这样!”房当絮絮似乎突然想明白了,“玉雄哥哥特别醉心于武功,看你武功好,所以才对你好。”说到这里,房当絮絮又突然提高了音调,“帆布包听命!”

“是!”游小满听见赶紧站了起来,不知道这位大小姐又犯了哪根神经。

“以后玉雄哥哥如果有事求你,不管是要你教他武功还是帮他杀人,就如同你的救命恩人,蒙顶甘露美少女房当絮絮的话一样,你必须无条件听从。”房当絮絮想到这个可以帮到玉雄哥哥的主意,似乎特别开心。

“呃……”游小满一身冷汗,这不是又给小侠我上一道紧箍咒吗?

“怎么?救命恩人让你做这么点事,就不愿意了?”房当絮絮见游小满犹犹豫豫的样子,非常不满的问到。

“哪会,我听就是。”游小满心想我学完易容就下山,见都不见你和你的玉雄哥哥,不就好了。

“嗯,既然你答应了我的条件,本小姐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我也答应你一个条件,”房当絮絮一副江湖女侠的架势,“你身怀天印武学的事,我就替你瞒着爹,不然爹把你毒废,玉雄哥哥也会不开心的。”

“谢谢絮絮女侠!”游小满发自内心的由衷感谢,这句承诺免去了自己眼下最大的危机。

“好,君子和女侠一言,驷马难追!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女侠我也该走了!”房当絮絮似乎对女侠这个称呼很受用,说完,拍了拍身上的草土,转身准备离开。

“絮絮女侠,你是不是还忘了教小生易容术啊?”游小满对这个房当絮絮有些无语了,女侠你今天是干嘛来了……

“哦,女侠今天没带工具,只是来考验下你的资质,很荣幸的通知你,你合格了。”房当絮絮大气的点头赞许了一下,“明天再正式开始教你吧。”

“哦,好的,谢谢絮絮女侠,女侠走好。”游小满一头黑线,却只能举手作揖,目送房当絮絮离开了。

就这样,游小满又在蒙顶山呆了近一个月,不但从房当絮絮那儿学会了易容术,还将天印武学中再次突破的乾脉和刚突破的震脉巩固下来,并将《念青风》里的暗器和轻功之术以及《贺兰随心笔记》中的武功模仿术好好修习了一番。

期间,房当玉雄来看过游小满几次,却如往常一般,不怎么说话,也不过问太多,几次都是看了看就离开了,让游小满对此人更是满肚子好奇,不过自从知道房当玉雄对自己相当不错后,游小满对其说话的口气也客气了不少,虽然房当玉雄似乎根本不在乎这点。

这天,游小满吃过午饭,细细给自己易了个容,跑回山洞挑了块鹅蛋大小,五光十色的漂亮金石向怀里一揣,甩着一双空手,哼着自己唯一会读的自在诗,径直下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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