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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师父,您老人家怎么不好好歇着,还下到山门去啦?”大殿上,火花正坐中位,火彩站在一侧为其轻轻的揉着肩膀,火雨等一众净瓶源弟子站在殿下,不敢言语。看火彩跟火花说话时略带撒娇的语气,便知师徒二人关系亲近。

“你还好意思说?”火花叱道:“师父才没清净几年,净瓶源居然一而再的被这帮江湖后生欺负上门,还得靠外人来保护,你这个掌门怎么当的!”

“师父……”火彩见师父当着众弟子面责备自己,不乐意的加重了揉肩的手法。

“哎——”火花受痛忍不住叫了出来,“你还要怎么的?说你两句就不高兴了,还要拆了师父这把老骨头不是?”

“徒儿不敢!”火彩一跺脚,两手一甩,站到了一边。殿下众弟子见掌门在火花面前居然像个小孩子一样耍脾气,忍不住想笑,却又不敢笑,纷纷强忍着低下了头。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火花望了眼殿下一群稚嫩的三代弟子,心也软了下来,“自立派起,我们净瓶源就只收女弟子,没有男门徒,虽少了许多门内的纷争,但比起别派,却又天生羸弱……”

“师父!女子哪里比男子弱了?”火彩听到这儿忍不住打断了火花的话。

“火彩,你别急。”火花抬了抬手,止住火彩后,才不急不缓的说到,“我说的弱,不是指武功,而是指心气。男子天生争强好斗又充满欲望,女子虽不乏心机深重之人,但大体来说,还是随遇而安者居多。这本就注定了女子习武多求自保而伤人者少,到真动起手时,气势也就弱了。”

“师父……”火彩虽无法辩驳火花的话,但仍心有不甘。

“听我把话说完!怎么你别的没学到你师父的好,倒是学会了我的急性子。”听火花批评火彩时连带着将自己也捎上了,下面的孙子辈弟子们忍不住又想笑,火雨也忍不住顽皮的想到:除了急性子,不还有师祖你的顽皮也学到了么?

“你,过来!”火花粗粗的胳膊一抬,指向了殿下弟子中的一名,正是火雨。

“啊!”火雨一愣,吓了一跳:师祖不会跟小满一样,也会读心术吧?遭了遭了……

“雨,师祖叫你呢,发什么呆?”火彩见火雨没动静,出言喊到。

“嗯,火雨拜见师祖!”火雨平静好心情后,上前一步,向火花行了个礼。

“恩……”火花上下仔细打量了火雨一番,正当火雨被火花看得有些心悸,火彩也不明所以时,火花突然笑开了,“哈哈哈哈,不错,不错,这个丫头当真不错!”

“师父。”火彩见火花笑了,方松口气,大致猜到了师父所想。

“火彩,师父先前想说的是:女子天生羸弱,但心有所爱亦可强。而这个丫头,就是最好的例子。”火花扶着椅子站了起来,“先前山下我派遇危之际,正是这个丫头挺身而出,不但击退天目湖和香炉谷弟子的围攻,更让我门弟子士气为之一振。若心中没有对师门的爱,又怎能做到?火雨,师祖说的可是?”说到后来,火花一脸笑容,任谁都看得出来她对火雨的喜欢。

“师祖,您过奖了。”火雨没想到火花早已在那儿,竟将这些都看在了眼里,得到师祖赞誉,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师父,原来您老人家早到啦?”火彩又开始撒娇的说到,“也不早点站出来,还害得徒儿担心了那么久。”

“哼!”火花变脸比翻书还快,脸色一沉,“我就是要看看,这几年来,我净瓶源究竟被你带得如何了。”说到这里,火花语气渐渐松弛了下来,“不过,你也还算是兢兢业业,恪尽职守,培养了些人才,总算没有辱没我净瓶源的名声。”

“师父,好不容易跟您见一面,您就光顾着说门派这儿门派那儿了,给徒儿说说您这几年怎么过的呗?”火彩见师父没有责怪自己,高兴的又扶着火花坐下了。

“你们可将念青冈的人都安置好了?”火花坐下后还不忘追问了一句。

“师祖,都安排好了。”火泠面无表情的答到。她没想到,作为执事弟子的自己,今日却被火雨抢去了风头。想自己执事这一年以来,事事用心,倍加努力,虽没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成绩,却也将门派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反观火雨,自从被掌门剥去了执事一职后,平日里不是在练功修行就是在发呆休息,今日表现了这么一招,却恰巧就被师祖看到,还大加夸赞了一番,真是幸运之极。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我跟火彩有些话说。”火花说完喝了口茶,看着门人离开了。

夜幕已至,经过几个时辰的调养,游小满的内息几乎已恢复如初,不仅如此,游小满更是惊喜的察觉到,经连翻战斗后,天印武学中所指的第四支阳脉,也是四肢中唯一没打通的右腿艮脉,竟隐隐有了快要突破的感觉。

不过,此刻游小满的心思却并未放在天印武学上,他正坐在净瓶源为其安排的别屋里,打开了玉雄临走前塞给自己的纸团,上面写着八个字:今夜子时,源山客栈。看着潦草的字迹,游小满心想:看来是临时写下的,这小子,左右还是让他给逮着了,也不知他们如何识破我易容术的?晚些见着冷脸小哥时得问问他。算了,先不管他,也不知火雨师姐在哪儿?现在怎么样了?在这净瓶源山上怎么才能找到她呢?

“咚——咚——咚——”寂静的屋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谁?”游小满并未起身前去开门,反是有些警觉的问到,因为在敲门声响起之前,以他的功力竟然没发觉有人前来。

“咚——咚——咚——”屋外没人应答,敲门声却又一次响起。

游小满眉头一皱,敲门声虽清晰可见,可直到现在,他依然感知不到屋外有人的存在。

“咚——咚——咚——”当敲门声再次响起,游小满猛得起身,一把拉开了门,一个白衣胖妪静静的站在门外。

“火花老前辈?!”游小满原本警觉的心顿时放了下来:居然是她?

“看掌!”火花根本不答话,抬手一掌推出。

“我的乖乖!”游小满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这老太婆上门来二话不说就动手,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前辈?”游小满知火花厉害,连忙打起十二分精神,毫不犹豫的三脉全开,真气充盈,双掌全力迎了上去。

眼见两人三掌将要对上,火花手腕一折,突然化掌为切,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原本已被她拍出的真气竟也随着她掌势的变化化作刀形,轻舟破浪般,切开了游小满双掌推出的混混真气。

游小满暗自一惊:好一手真气化形!此时撤掌回防已然来不及,一股拗劲却又使其不愿躲避,游小满灵光一闪,化掌为拳,双臂带着拳向内一拧,带得真气也跟着向内翻腾,瞬间在胸前形成了两股真气旋涡,与火花切来的气刃撞到了一起。气刃刚开始还韧性十足,但随着被左右两股真气旋涡不断撕压拉扯,气刃渐渐开始变形、扭曲,最终终被旋涡吞噬掉,烟消云散。

“哼!”火花老脸一拉,收手身前,五指拈花,“咻咻咻咻——”,细微的四声响起,四股气流自火花指间弹出,如四支无形的箭,急投游小满胸前四个大穴而去。

“糟糕!破了老婆子的气刃,被她给怨上了!”游小满心如明镜,如何不知火花性情?只是一时好强方才将之抛在脑后,再见气箭袭来,心里有了主意。

只见游小满双臂一收,两掌合十胸前,真气自掌心狂吐,真气经双手压缩后,由四个指缝溢出,瞬间化作了四面挡在胸前的气墙,将游小满的一头乱发吹得飘飘欲仙,再配上游小满如临大敌般的表情,像极了误落人间的驭鹤仙人。

火花见状一愣,心有所思的,差点看花眼,认错了人。

“啵啵啵啵——”火花的四支气箭势如破竹般一举穿透了挡在游小满身前的四堵气墙,带着余劲打在了游小满的身上。

“啊!——”游小满像被气箭打了个结实般,整个人都腾空而起,向后翻了下去,一屁股坐到了青石地板上。

“火花老前辈饶命!”还没来得及起身,游小满便赶紧告饶到。

“哼!”火花见游小满夸张的样子想笑却又放不下面子,只得轻哼了一声说到,“老婆子需要你相让吗?别以为会点天印武学,就能把尾巴翘上天了!”

“啊!”游小满头皮一凉,不过才出区区两招,便被火花看出自己第二招有意相让,更被识破了天印武学。

“啊什么啊?还不快请老婆子进屋?难不成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不成?”火花一脸鄙夷的俯视着还坐在地上的游小满。

“哦,对对对。”游小满赶紧爬起身来,也顾不上拍拍身上的灰便走到门口,侧身将火花扶进了屋。

火花也不客气,大咧咧的在堂中太师椅上一坐,“说吧,你究竟是谁?”

“火花老前辈,您是怎么看出晚辈破绽的啊?”游小满不知火花知道多少,有意先行打探一下。

“哼!游小满,别以为老婆子退隐江湖便什么都不知道,你要再跟老婆子耍心眼,今晚老生便收了你!”火花一脸不屑的说到。

“是是是,晚辈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无不实。”游小满冷汗直冒:姜还是老的辣啊。于是赶紧将自己如何碰巧得到天印,被留在净瓶源修炼,被尸逐废掉武功,再被蒙顶山所救,后又混入念青冈再次回到净瓶源等一系列事和盘托出,只是将关于火雨、八叔及金石风暴等细节的事隐去了罢。

“这么说,你真没见过苏嵘?”火花听完,有些失望的问到。

“晚辈确未见过。”游小满恭敬的答到。

“恩,你虽使得一手念青冈的暗器手法,但运气法门却完全不同;身形虽快,却无念青冈之飘逸;更何况,你若真得苏嵘教诲,凭这一身内力和筋骨,莫说尸逐,便是火彩也未必是你对手。”火花叹了口气,不知是在为游小满还是其他什么事叹息。

“火花前辈,您对念青冈很熟?”游小满心道念尹祥都没看出来,却被这老婆看出来了,想来她跟念青冈关系匪浅。

“把手伸出来。”火花的语气不容辩驳。

游小满乖乖伸出了右手,虽然火花态度一直不怎么好,但游小满感觉得出来她对自己没有恶意,更何况,如果火花真对自己有什么恶意,凭自己这点道行,还真不够人家打的。

火花伸出自己右手,从手上取下了一枚火红色的扳指,戴到了游小满的右手拇指上。

“这?前辈?”游小满抬起手,见扳指古朴精致,实非凡品,不知火花给到自己是何用意。

“游小满,老生想求你办两件事。”火花的语气突然严肃了起来。

“啊?”游小满头发一立,想不到火花竟然对自己有事相请,而且还用上了“求”字,于是赶紧弯腰行礼告欠,“前辈有事但请吩咐,晚辈不敢不从,至于“求”字,还望前辈收回!”

“我说求,就是求,跟老婆子犟什么?你听着便是!”火花在椅子扶手上一拍,喝道,“说不说在我,答不答应在你。”

“前辈请说。”游小满不敢起身,依然保持着行礼的动作。

“天印武学虽为你所获,但也是因我净瓶源之惠而得以修炼,现你虽能力有限,但只要继续修炼下去,再获高人指点,将来必成大器。”火花顿了一下才正言说到:“所以,第一件事就是:希望你能答应老生,只要你活着一天,若净瓶源有难,必当全力相助,不使净瓶源为奸人所害!”

火花尚未说出下句时游小满已然知道她的第一件事是什么了,别说火花相求,便是看着火雨的面子,他也断不可能看着净瓶源受难,于是游小满斩钉截铁的答到:“前辈放心,无论武功高低,晚辈必当穷其一生,守护净瓶源安危!”

“好!老生果然没看错你!”火花自今夜登门以来,第一次露出了笑容,顿时让游小满浑身一暖,如沐春风。

“第二件事……”火花叹了口气,游小满知道正戏来了,一定跟这枚扳指有关。

“第二件事,如果,如果你有机会见到苏嵘,将这枚烈火扳指给到他,再替我向他问候一句:颜岁已老,故友安好?……”火花说到此处,低下了头,似又想起了过往的岁月,想起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和那个风风火火的小火蝶。

“前辈放心,若遇上苏嵘老前辈,小满定将扳指和前辈的话带到。”游小满猜到火花年轻时一定跟这苏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两人分道扬镳,而火花也不便亲自去念青冈寻问此人,故才将这烈火扳指托付给自己而非尹祥等念青冈门人。

火花抬起头,看着游小满,说到,“你机缘不错,本性不坏,人也聪明,只是没有名师引入门,若你真见到苏嵘,也可向他多多请教,就我所知,现活于世的前辈中,无论品行武功,苏嵘都不作第二人想,若能得他指点,将来你必成大器。”

游小满突然灵机一动,问到:“那,火花老前辈,您呢?可否指点小满一二?”

火花笑了笑,“你小子!主意打到老生身上来了!不是老生不愿意,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净瓶源武脉属阴,武技却又偏偏刚猛之极,加之弟子都是女子之故,一旦上了年龄往往身体欠佳,像老生这样能活到垂暮之年的净瓶源弟子,已属罕见,哪还有精力教你啊?”

“哦,恕晚辈唐突了。”游小满拜了拜以示歉意。

火花摇了摇手示意无碍后,接着说到,“不过,这个烈火扳指除作信物外,还有个妙用,在对敌时,或许于你有所帮助。”

“恩?”游小满将扳指举到眼前看了又看,不明所以。

“嘿嘿,将真气通过扳指打出去试试。”火花奸笑着说到。

游小满听后也不迟疑,真气轻提,注入扳指,扬手而发,“呼——”一片火光忽闪而起!

“真气化火?!”游小满是又惊又喜,惊的是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宝物,自己体内普普通通的真气通过扳指后,居然带出了火焰;喜得是如此一来,自己无异于如虎添翼,临阵对敌时不但可以出人意料,还更多了一种伤敌手段。

“呵呵,正是。”火花得意的说到,“怎么样,老婆子没白求你帮忙吧?”

“多谢火花前辈。”游小满如获至宝,一脸的高兴藏都藏不住。

“好啦,老生今日也累了,该回去好好调息调息了。”火花说着站了起来。

“前辈!”游小满心下一盘算,嘴角露出了奸笑。

“嗯?你还有事?”火花转头见游小满一脸奸笑,当知此子不知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晚辈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游小满双手作揖,说到。

“既然是不情之请,那就不要说了。”火花顺口接到。

“晚辈……”游小满正要接着说,却硬被火花的话给顶了回去,差点没被自己的话噎着。

“哈哈哈哈!”火花见捉弄住了游小满,开心的笑了出来。

“前辈……”游小满一头冷汗,这个老太婆简直就是自己的克星来着。

“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你说吧,老生今晚求你两件事你都答应了,怎么还不得听你把话说完不成?”火花也玩够了,于是示意游小满继续说下去。

“晚辈倾慕火雨师姐,望前辈成全!”游小满知此等机会百年难遇,毫不犹豫把自己心底的想法说了出来。

“哦?”火花一愣,没想到游小满所说的不情之请竟是这个,当即心下一盘算:这小子满嘴胡话,油嘴滑舌,靠这小子的承诺来保护净瓶源始终是不如牵住他的心,若他与火雨真能两情相悦那是再好不过,但若火雨不愿,也断不能任这小子拿火雨之事来相挟。

想到此处,火花微微一笑,开口说到:“你小子眼光倒是不错,竟然看上了我最中意的三代弟子,不过……”

“前辈请讲。”游小满见火花欲言又止,有些着急的接道。

“不过,小侠能否报得美人归,并不取决于老生,而是取决于你是否能打动火雨本人,以及是否能获火彩允许,毕竟,火彩才是火雨的师父。”火花说到此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游小满一听,心里顿时七孔冒烟:香蕉你个巴拉,这老太婆也太会算计了,这不等于将小侠我卖给净瓶源了吗?要知道,游小满原本的如意算盘是:在火雨认可后,再有火花撑腰,此事就算成了。可现在,听火花的意思,在火雨认可后,还得先过她师父火彩,而火彩即便同意了,最终肯定还得征求她火花的意见。这样一来,等于给自己上了双重紧箍咒,但凡自己有一点不听火彩或火花的,火雨一事立马就能泡汤。

这才是真正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游小满脖子一耷拉,无奈的答到:“前辈所言极是,只要前辈不反对,小满便已感激不尽……”

“呵呵,不反对,不反对,你们小孩子的事,小孩子自己决定去吧。”火花见奸计得逞,也不跟游小满计较态度的事了,还故意卖了个好,说到:“一会儿我回去便让火雨来寻你,至于以后的事,就看你自己的咯。”

“谢火花老前辈!”如今游小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好在有火花出面,至少很快便能见着火雨,说起来总算是件开心的事。

“老生走了,小侠留步吧。”火花一扬手,乐滋滋的离开了别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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