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唐,长远利益和短期利益,如何权衡,还是要看特定时期,我个人认为,目前涪岗的做法是正确的,先把主城区打造起来,形成一个核心,这很有必要。”
林春鸣点点头,唐华平素不显山露水,但实事求是的说,还是有些真材实料的。
常务副市长不是随便哪个都能当得下来的,从对方的这些分析判断就能看得出一二,对方对经济工作的造诣不浅。
“嗯,我也赞同,涪岗目前的做法是合适的,但是当主城区经济形成了一定规模就需要考虑郊县的发展,这其实可以和主城区形成合理的错位发展,在资源上也可以避免重复竞争。”唐华也认同林春鸣的意见。
“那昭阳呢?”林春鸣问道。
“昭阳其实各方面条件比涪岗更好,但昭阳却走向了另外一个极端,县域经济发展很猛,齐头并进,但是主城区发展却显得有些平庸了,缺乏支柱产业,没有重大项目,城市建设缺乏吸引力,平庸媚俗,个人认为这和前两届的昭阳市委班子内斗激烈,市高官缺乏权威有很大关系。”
林春鸣有些讶异的看了一眼唐华,没想到唐华居然对昭阳的情况这么了解。
“我大舅子原来是苍坪县的常务副县长,现在是苍坪县的高官,我们每年逢年过节都要在一切吃顿饭,难免就要摆谈起这些情况。”唐华解释了一句。
“嗯,本届昭阳市委的情况应该还是有些改观的。”林春鸣淡淡的评价了一句。
“未必。”唐华很简短的点评了一句,“昭阳各区县在发展上各行其道已经形成了习惯,昭阳市委也很难扭转这个势头,再说了,县域经济强大,对于省里来说,也未必就是坏事,只是对市里来说就有些滋味复杂了。”
的确如此,县域经济强大,意味着其对抗市里的底气就更足。
屁股决定态度,哪怕是市里边派下去的干部,坐在书记区县长的位置上,他也会下意识的先考虑自己一方的利益,总会想方设法的和市里边讨价还价。
这就需要寻找到一个让双方都能接受的平衡点,或者共赢局面,这同样非常考验市里主要领导的领导艺术和驾驭能力。
“你认为未来我们宛州主要竞争对手会是涪岗和昭阳?”林春鸣似乎不太认同。
唐华也在紧张的思考着林春鸣的意图,很现任林春鸣对这个观点不太满意,问题是宛州该对标谁?
汉都?
可刚才林春鸣不也否定了这个观点么?
“我个人认为,在发展模式上,我们可以对比涪岗和昭阳,但是我们宛州有我们宛州自己的特点,我感觉虽然我们在很多方面和汉都没法比,比起嘉州差距更远,但是从工业发展角度来说,我倒是觉得嘉州是一个合适的追赶对象。”唐华灵机一动。
“嘉州?!”这个观点显然出乎了唐华的意料。
嘉州是汉川首屈一指的工业大市强市,工业总产值比汉都更高,GDP也略高于汉都,素来汉都和嘉州被誉为汉川双雄。
只是沙正阳知道两三年后嘉州就会直辖,从汉川脱离出去,当然还会带走汉川最穷的一个地区——夔塘。
嘉州是当之无愧的工业城市,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宛州有些像嘉州的缩小版,宛州也没有嘉州的水运优势,但是在铁路枢纽的位置上却丝毫不输于嘉州,在区位上更优于嘉州。
所以唐华的这个灵机一动,倒是让林春鸣颇为意动。
“嗯,我认为我们在目前阶段可以把追赶的方向定位嘉州,就是加大力度招商引资,同时确立起主导产业,全力以赴发展工业经济,在模式上,可以先以涪岗的集中精力发展主城区及其周边区域为核心,但也要适度兼顾发展一些条件具备的县份经济作为支撑点,……”
“那老唐你觉得除开主城区和开发区外,其他哪些还可以作为经济发展的战略支撑点?”林春鸣问道。
“真阳肯定应该列入,东峡无需市里过多偏重,依靠自己就能行,山都位置重要,……”唐华犹豫了一下。
“还有呢?”林春鸣继续追问。
唐华还未来得及回答,冯士章就到了。
一进门就感受到了某种气氛,冯士章也很感兴趣,一边看资料,一边听唐华介绍。
“香城和裕城其实要说也可以列入这个战略支撑点,但是所谓战略支撑点列入太多,市里反而难以照顾到,所以就目前来说,市里可以考虑在相关资源上向真阳和山都倾斜就足够了。”冯士章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林春鸣思考了一阵之后才缓缓点头:“士章的意见也有道理,我们宛州市现在的资源还不足以支撑起遍地开花,只能有所侧重,当然如果在未来几年里哪个县能够表现出足够的实力值得市里投入,我们也不会视而不见。”
叶和泰一直没有插话,他也一直在思考林春鸣把他也叫来的目的,他觉得不太可能是让自己也参与到对全市经济发展的路径模式探讨中来,所以他更多的心思放在了宛州市各区县经济数据的对比上。
从这些区县的数据对比上,就能看得出来这几年各区县在发展上的明显差距,这意味着什么?
在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时代,你仍然庸庸碌碌无所作为,这就很难让市委对你容忍下去了。
林春鸣已经渡过了过渡期,老虎要吃人了。
想到这里,叶和泰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些区县的书记区县长,哪一个又和他没有几分交情?
当组织部长这几年,叶和泰和这些书记区县长几乎人人都打过交道,很多私人关系都还不错,但真正到了这种事情,他这个组织部长恐怕在很多时候上也无能为力了。
“和泰,有什么感受?”林春鸣瞄了一眼一直没有说话的叶和泰。
“冯市长和唐书记的观点都很到位了,我刚才一直在看咱们宛州各区县的发展情况,很不平衡。”叶和泰知道自己需要亮明态度,否则会被林春鸣视为态度暧昧。
“以人口相近的东峡、丹镇、桐山、北溪、临河、大野几个县为例,东峡90年的国内生产总值就已经超过10亿,去年已经突破31亿,但是到去年,其余五个县的GDP都还在7-8亿间徘徊,经济增速始终排在全市后列,极大的拖了全市后腿。”
叶和泰的话让林春鸣满意的点头,而冯士章和唐华却意识到了这里边隐藏的某些意义。
“这里边肯定有一些客观因素在其中,但是作为基础差基数低的这些县份班子有没有责任?”叶和泰沉吟着道:“我觉得恐怕还是难辞其咎的。”
丹镇、桐山、北溪、临河和大野几个县人口都在六七十万间,条件也和东峡相若,但是在经济总量却完全和东峡无法比。
东峡八十年代初就依托东峡制药厂和宛州第二制药厂打造出了一个初具规模的制药产业,尤其是东峡药材交易市场不但是汉东,更是陕豫汉鄂四省结合部最著名的药材交易市场。
大批来自四省甚至更远省份的各地医药公司代表都云集这里,后来进入九十年代更有大量药材私商进驻,使得东峡药材市场更是繁荣,这也是东峡引以为傲的所在。
东峡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发展路径,但是这几个县却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或者说就有些迷失了,这么些年来要说各县没有努力也不属实,但是确实没有找到适合自己的发展路径,显得有些漫无头绪。
很显然林春鸣是对这几个县的发展不太满意了,这是叶和泰揣测的。
“这几个县的确发展慢了,但也还是有些客观因素的,缺乏基本的产业基础,甚至连像样的企业都没有几家,就是一些传统的农机修理、农副产品加工等企业,既缺乏竞争力,也很难以说得上做大做强。”
冯士章接过话题:“这几个县都是传统的农业县,人口倒多不少,基本上没有像样的工业,以粮油种植和经济作物种植为主,但是却很难依托这些农产品加工发展规模化的加工业,事实上以前市里边也考虑过诸如种植经济作物,如水果,发展养殖业等等,来帮助农民增收,但是效果欠佳,甚至还容易因为市场波动造成农民增产不增收,挫伤了农民的积极性,市里县里都觉得很棘手。”
冯士章对这个问题还是很客观的,他也看出了林春鸣的不满意,甚至也明白对方的一些想法意图。
的确,要说这些县里班子没有一点责任肯定不可能,但是如果板子全数打到这些县领导班子身上,也不客观科学。
现在的关键是调整了班子,就能起到一下子解决问题的效果么?是不是就能让产业结构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让产业勃兴,让农民增收?如果能,当然要进行调整,如果不能,那就要需要周全考虑。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