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山,后殿。
鹏魔王和猕猴王面无表情地对视着,鹏魔王的眼中带着某种狠辣,而猕猴王的眼神则是从未有过的冷漠。
“所以,你必须要娶龙四公主吗?”
“她是龙族贸易的执掌,身份特殊。一旦娶了她,就意味着掌握了龙族的财富。我们面对的军费问题,立即就能解决。”
“军费问题我不是已经在想办法解决了吗?”猕猴王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可你想到办法解决了吗?”鹏魔王高声反问。
猕猴王愣住了,呆呆地望着鹏魔王,许久,方才小声道:“就算你这么想也没用,龙族不会同意的。”
“陛下已经赐婚,由不得他们不同意!”说着,鹏魔王已经拿出了圣旨。
猕猴王缓缓睁大了眼睛。
别过脸,鹏魔王轻声叹道:“我也就试试,本想着,得付出不小的代价,没想到帝俊直接答应了。大概是老昏头了吧,真是天助我也。”
猕猴王攥紧了拳头,呆呆地看着鹏魔王手中的圣旨。
“你就没想过,这也许是个陷阱吗?”猕猴王冷声问。
“能是什么陷阱?”鹏魔王缓缓说道:“都等了一万年了,走到这一步,就算是陷阱,我也得趟上一趟。况且,帝俊要害我,用不着给我设陷阱。”
“你的心中就只有妖族的皇位吗?”
“那本来就该是我的!”鹏魔王攥紧了拳头。
“也许吧……”猕猴王冷笑着,轻叹道:“一万多年前,是你把我从玉石中唤醒的。”
鹏魔王淡淡地瞧着猕猴王:“你想说什么?”
闭上双目,猕猴王接着说道:“是你把我从玉石中唤醒的,是你决定了我的性别,容貌,声音,所有的一切。这是我欠你的。”
鹏魔王愣住了。
猕猴王望向了鹏魔王,那目光淡如止水,接着说道:“九千年前,帝俊要杀你,你让我救你。你说,只要我救你一命,我欠你的就算还清了。我救了。之后,我又辅佐了你九千年。这九千年,是你欠我的。”
“你是想这时候跟我算账吗?”鹏魔王咬牙道:“等我拿下皇位,到时候,你就是妖国第一位的妖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当是我偿还这九千年!”
闻言,猕猴王冷笑一声,道:“你觉得如果我只是想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妖王,需要冒险辅佐你吗?”
“这……”
“我不需要。”猕猴王笑着,那笑容有一种凄切:“这妖国,除了推翻帝俊,九千年,足够我做任何事。任何。”
鹏魔王明显地有些不耐烦了,怒道:“那你想要什么?想要我拿到皇位之后,再拱手让你?”
“有时候我会想,我在你心中,究竟是个什么位置。”猕猴王深深吸了口气,眨巴着眼睛仰头道:“一万年了,你是不是,真的一点都不懂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你想要什么?”鹏魔王略带迟疑道。
“我想要风轻云淡,简简单单。”猕猴王微笑道:“权力,地位,财富,这些我都不要。我只想要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安安静静地生活,跟你一起。”
鹏魔王的目光当即闪烁了起来,道:“你在胡说什么?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安安静静生活?这有什么意思?”
“我觉得有意思。”猕猴王瞪大了眼睛,郑重地说道:“我现在要你偿还欠我的,九千年。放下这里的所有,别再想你的妖皇梦,陪我九千年,九千年后,你想要做什么,我绝不阻止!”
一下子,鹏魔王的呼吸急促了,瞪大了眼睛。
那门外,击征紧张地站着,时不时朝着大门瞥两眼。
整个大殿静悄悄的,都能清楚地听到鹏魔王重重的喘息声了。
同是妖王,以往的猕猴王在鹏魔王面前,那态度就如同下属一般,任鹏魔王予取予求,任何的,只要鹏魔王要,猕猴王最终都只能低头。
然而,这一次,猕猴王咬紧了牙,攥紧了拳头,半步不退。
僵持了许久许久,久到猕猴王都说不清究竟过了多久。终于,鹏魔王似乎想清楚了什么,忽然脸色一变,笑了出来,试探性地说道:“可以,你说得对,说得对。你欠我的,还清了。我欠你的,也该还。不过……这,也不急于一时嘛,对吧。你看,我们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就这么半途而废了,岂不可惜?不如……不如你让我再欠你一千年,一千年后,我一口气还你万年可好?”
猕猴王面无表情地看着鹏魔王。
稍微缓了缓,鹏魔王又道:“不然,五百年也成。你让我把眼下这关过了,娶龙四公主,只是为了龙族的财富。有了财富,我们才可以渡过难关。”
想了想,鹏魔王又道:“我只是需要这个名号而已,娶回来,立即把她关起来。你看怎么样?”
“关起来?”猕猴王狐疑地看着鹏魔王。
“对,关起来。”鹏魔王斩钉截铁地说道:“和龙族联姻就够了,不是吗?接下来,龙族的财富,自然就都是我的了!”
“你不需要她帮你打理,继续从贸易中获利吗?”
“不需要。”鹏魔王连忙摇头摆手:“要那么多干嘛?钱只是一种手段而已,够用就行,是不是?你知道我的,我需要的只是皇位。”
“可是,帝俊也许能活得,比你想象的久,那你就需要更多钱。”
“那个……那个等到时候再说呗,哈哈哈哈。你说我说的对不对。”鹏魔王别过脸去背对着猕猴王,一步步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饮完,却依旧没有回过头来,而是站在原地目光不断闪烁着,似乎在绞尽脑汁地想着什么,等着。那注意力时刻都在身后的猕猴王身上。
猕猴王静静地望着鹏魔王的背影。许久,轻声道:“你当真这么想?”
“当真!”闻言,鹏魔王如释重负,连忙回过身,乐呵呵地说道:“我可以对天发誓,刚刚说的,没有一句是戏言。”
猕猴王依旧面无表情,鹏魔王一直笑,气氛很是尴尬。
好一会,鹏魔王收了收神道:“这些天,你也累了,不如先回去休息吧。好好休息。问题已经解决了,接下来,我来就好。你就安心地过日子就行了。”
说着,把手一伸,就是一副送客的样子。
犹豫着,猕猴王缓缓地躬身,拱手。
……
大门打开了。
击征看到猕猴王走出来的时候,明显呆了一下。
用眼角瞥了击征一眼,猕猴王与他交错而过,一步步走向过道的末端。
待到猕猴王走远,击征连忙冲进后殿里去。
刚一踏入后殿,只见鹏魔王已经一把将桌案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咆哮道:“居然跟我算起账了!不是我,哪里会有他!居然还威胁我!”
……
长长的过道里,猕猴王一步步前行,面无表情。四周路过的兵将望见他,纷纷躬身拱手。
然而,他的眼角却不知怎么地,漫起了泪光。
那四周的兵将一阵惶恐。
……
“哼,把敖听心娶回来了怎么可能只是软禁?天知道帝俊什么时候死?要是把龙族冷落了,等发现军费不够,想再扶,就算他们愿意也没办法扶植起来!这猴子不除,和龙族联姻的事情必定失败!”鹏魔王攥紧了拳头,怒视着击征气喘吁吁地说道:“必须!必须在联姻之前,解决这个麻烦!”
“解决?”
“对,解决!”鹏魔王咬牙道。
……
孤零零地走入自己的房间,猕猴王打开衣柜,取出了一件白色战甲。
他已经许多许多年没穿过战甲了。记得上一次,是一万年前,鹏魔王与帝俊的那次决战。他装成小兵,偷偷摸摸地趁帝俊一个不注意,救走了奄奄一息的鹏魔王。
望着战甲,猕猴王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偌大的房间,躬下身,他孤零零地将拆开的战甲一件件地穿在自己身上,勒紧绳索。
忽然间,屋外传来了阵阵铁甲声,这是大部队的声音。
猕猴王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般,站在镜前,一件件地穿戴着。那动作缓慢,而庄严。
直到最后,门外的铁甲声停止了,悄无声息,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
房外,大批军队已经将这里包围。
击征死死地盯着大门,那周遭的一众兵将,纷纷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
猕猴王将自己悬在架子上的长剑取下,插入腰间。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静悄悄的。
他静静地看着镜中全副武装的自己。干练,精致,带有一丝妩媚,只可惜泪流满面。
那嘴唇缓缓地上扬。
下一刻,只听“轰”的一声,一股狂暴的力量席卷而出,整座房子在顷刻间崩塌。
战争开始!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