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有大阵,后有赌坊。确切地说,赌坊就建立在朱雀阵的各处要塞,将气运与之相融,密不可分。只要掌控赌坊,就能严密坚守住朱雀阵。而沐楚,就是女帝认为值得托付的护阵者。”
顾海棠彻底懂了,转而问道:“事涉皇朝安危,赌坊和大阵的关系必然是绝密,不会外泄,你又如何知晓?”
任真苦笑一声,眼前又浮出童年时的痛苦回忆。
“从进绣衣坊后,我就着手研究北唐,提前筹备多年。为了寻找朱雀阵的破绽,我整日观看地图,无意中发现,银钩赌坊坐落的位置很奇特,从阴阳学的角度看,都是气机旺盛之处,似乎暗藏玄机。”
顾海棠默默听着,心想,若没有数年如一日的钻研,恐怕连看出破绽的希望都没有。
“有了这个发现,我便派坊里密探前来侦查,经过长期观察,大概能断定,银钩赌坊跟朱雀阵存在关联。于是,我的赴北计划里定下这一项。吃喝嫖赌任你挑,我那天真不是吹牛皮。”
“等等……”顾海棠忽然想到什么,瞪视着任真,“你是说,除你之外,绣衣坊还有其他人,也知道银钩赌坊的秘密?”
任真点头,沉声道:“你的猜测是对的,我无论做什么,都瞒不过身后监视的眼睛。所以,这次南晋派三人前来偷袭,我便迅速意识到,会有人来破坏朱雀阵。”
在正常情况下,长安城只有萧铁伞一名八境强者,那么,对方三人的分工就不难推测,肯定是一人斗铁伞,一人破阵,还有一人弑君。
“我本想着,等战后回长安,再慢慢着手开赌坊的事。但这次偷袭让我醒悟,夜长梦多,计划宜早不宜迟。所以第二天,我就带你游遍长安,实地观测朱雀阵的布局。”
海棠这才明白,原来是这么回事。她清楚记得,任真在买下这家胭脂铺时,曾隐约说过一句,钟鼓楼附近人气旺盛,现在想来,恐怕也另有用意。
她问道:“如果得到银钩赌坊,你打算怎么办?暗中毁掉朱雀阵,还是留为己用?”
任真心道这是个好问题,嘴上答道:“你得明白,无论南晋再度来袭也好,还是我率军诛杀女帝也罢,长安城迟早会爆发一场巅峰大战。朱雀阵是好东西,关键在于落到谁手里。”
这并非他第一次提起巅峰大战,她心里有所准备,微哂道:“如此说来,你还是舍不得它,想用它去对付别人。”
任真不置可否,望着窗外仍在进行的团战,目光深不可测,“没那么简单。沐楚能否下定狠心,把赌坊交给我,还存在不小的变数。但愿他把我当成不懂风水的外行人,愿意在我身上豪赌一把。”
海棠脸色由晴转阴,“能达成这笔交易,最好不过,一旦交易失败,你筹谋已久的心血岂非泡汤?到时又该怎么办?”
任真朝她微笑,示意她不必忧虑,“来日方长,沐楚下不了决心,我可以利用他儿子的消息,慢慢诱逼他就范。我既然自己开赌坊,就说明也有别的对策,不会把胜负系于他一人身上。”
海棠嗯了一声,愁眉未展,“你说,他会不会向女帝禀报此事?毕竟,赌坊牵涉到京城安危,他未必敢擅做主张。万一被宫里猜出端倪,怀疑你的动机,恐怕会惹来麻烦……”
任真摇头,否定她的想法,“你多虑了,沐楚跟女帝并不同心。女帝要是想让他找到孩子,何必隐瞒至今?现在既然知情,他肯定会偷偷寻找孩子,担心她察觉还来不及,怎会主动跑去招供?”
“也对,”海棠松了口气,“我很好奇,他的儿子究竟在哪里?女帝作为母亲,不至于折磨自己的孩子,应该会让他生活在某种优渥的环境里。”
任真哈哈一笑,调侃道:“夫人,你可真聪明!他儿子不但没有吃苦,而且成了纨绔子弟,比他爹更飞扬跋扈。如果我没记错,你似乎也见过他!”
“我见过?”
海棠一怔,没心情追究任真对她的称呼,蹙着蛾眉,开始在脑海里回想,自己见过的纨绔子弟里,究竟哪一位才是女帝的亲生儿子。
任真抛出难题后,独自走到屋外,长吐一口浊气。他开始关注战台上的团战,不愿再想这些长远之事。
“真希望这些年轻人能长点记性,通过这场竞技,意识到团队协作的重要性。尤其是那几位,日后会进入我麾下,可千万别给老师丢人呐!”
他站在那里,将余下的比赛一场不落,全部看完,心里渐渐物色出数名表现惊艳的才俊,准备在大朝试后,带他们出征。
“法师,射手,辅助……有海棠在侧,目前我还不需要太多帮手,不过,找到那名能揭开我体内玄机的神医,是迫在眉睫的急事。”
这次南晋突袭,给任真心里造成巨大的冲击,一方面,意识到,即使远在长安,也凶险四伏,大战随时一触即发。另一方面,让他终于明白,晋武帝为何有恃无恐,原来已经在他身体里做了手脚,不怕鱼儿挣脱。
立即开赌坊,试图操控朱雀阵,是他对前者的应对。而后一项,则是真正的难题。除了尽快见到曹春风,他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
他正在发愣的功夫,墨雨晴走过来盯着他,眼神幽怨,“自从有了这个不知哪里来的假夫人,我看你的魂儿都丢了,整天就知道陪着她!”
说罢,她噘了噘嘴,一脸妒意。
“额……”任真有点头大。
他最近忙于公事,难得摆脱她的纠缠,清静几天,结果刚闲下来,又被她缠住。
这样不行,必须得想办法支开她。
他打定主意,面带笑意看着墨雨晴,说道:“真巧,我刚想起你,你就跑过来了!”
“真的?”墨雨晴一脸不信,大小姐的脾气依然如故,“你该不会是又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事吧?”
她其实不傻,这段时间已经想明白,他俩之间,没有任何可能性。像任真这样机关算尽的人,能把她当妹妹看,就算是感情爆发,很有人情味,她不敢再有非分之想。
能帮到喜欢的人,替他排忧解难,让他因为自己而开心,这就足够了。
他快乐,所以她快乐。
他尴尬一笑,“咱俩真是心有灵犀。晴儿,最近有没有想你父亲?分开一段时间,我还挺挂念李叔呢!”
墨雨晴斩钉截铁,“没有!”
任真收敛笑意,索性开门见山,真诚地道:“我就不瞒你了,眼前有件急事,需要有人去秋暝山跑一趟,替我捎个口信。除了你,我真的信不过别人。”
自斜谷会战后,隋东山便率领剑道群雄,进驻秋暝剑渊,暂时躲避朝廷的弹压。其他家派由于式微,无处容身,后来陆续拜访剑渊,成为门客,跟剑道抱成一团。
以巨子为首的墨家,也在秋暝山上。
见他一脸严肃,墨雨晴没再开玩笑,当即点头应允。
“首先,请你转告李叔,让他派遣墨家强者下山,助我一臂之力。先约定好,我跟他们在虎丘会面,不见不散。”
“其次,请隋盟主集结群雄,等待我的消息,随时准备下山。我有一件匡扶社稷的奇功,等着他们去建。”
“最后,请杨老先生尽快来长安,我会派人在城西的春风亭等他!”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