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雷塔尔无疑是位合格的长者,在这位老萨满的陪伴和指引下,萨尔的收容所生活开始了。
与后世诟病的所谓“联盟为部落保留火种”不同,洛丹伦当然不会好吃好喝地伺候这些兽人俘虏,在收容所制度彻底完善,并且游荡在洛丹伦境内的兽人基本都被驱赶到雪山和丛林之中后,一项由艾萨克斯提议,最终由普瑞斯托领主完善并落实实施的“兽人劳工计划”便颁布了,作为解决收容所存在问题的基本办法。
根据这条法令,洛丹伦任何公民都可以付出少量的薪资来雇佣不超过五十人的兽人战俘从事搬运、伐木、采矿等低技术含量的高强度工作。
正如艾萨克斯当初提出这个建议时所说的那样,单纯的杀戮没有任何意义,兽人必须赎罪,他们必须去重建被他们毁掉的一切。
事实也的确如此,洛丹伦此时依然处于主要使用人畜力的状态,虽然第二次战争有近一半的战斗都在这片国土上发生,使得不少地区都陷入了满目疮痍的状态。一个兽人劳工即便带上沉重的脚链,也至少能完成普通人类劳工两倍的工作量,而他们所要求的薪资只不过是正常劳工的三分之一,有了这批绝对廉价的劳动力加入,洛丹伦的国力开始迅速恢复,为之后可能产生的变革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兽人劳工所获得这些微博报酬,大部分都作为收容所看守的薪资、维护收容所的日常花费以及作为上交给王国的税务,剩余的才会用于所有兽人的伙食费,反正这些这些绿皮肤的家伙吃土也能活不少时间,只要保证没有大面积的死亡王国就不会追究,因而伙食这方面的花费可以说是相当少了,
至于兽人本身?他们不需要报酬,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花钱的地方。
所以一个惊人的事实就是,收容所并不像大部分人所认为的那样在浪费纳税人的金币,相反,收容所在洛丹伦重建工作中发挥巨大功效的同时,甚至还在缓慢地盈利。
真是可怕的剥削制度。由此可见伦丹伦在普瑞斯托操纵下要求盟国一起承担收容所花费这一举动是多么的厚颜无耻,因为90%的·收容所都在洛丹伦境内。
萨尔的人类老师教过他政治学与经济学,虽然不懂自己那个主人为何会允许自己学这些,但小萨尔的眼界无疑开阔了不少,他很聪明,所以能够看出这个“兽人劳工制度”的恶意与严密性。而在发现收容所的兽人们面对外出劳役的态度竟然不是抗拒,而是甘之如饴地戴上那些沉重的脚铐,他产生了极大的疑惑。
“为什么他们知道这种劳作几乎没有报酬好要却做呢?”萨尔不禁问莫雷塔尔,“他们为什么不反抗呢?平均一个守卫要看守二十个兽人,即便带着镣铐,他们也可以轻易地干掉他,难道恶魔之血真的彻底颓废了他们的战斗意志吗?”
“反抗?”莫雷塔尔冷笑了一声,“且不说还保留反抗意识的兽人早就已经逃走或者在逃走的途中殒命,你以为人类的守备力量就只有你所看到的几个废物看守?每一个兽人收容所周围至少都驻扎了同样数量的正规军,他们对兽人满怀仇恨,就等着一个正当屠杀兽人的机会,反抗?他们欢迎你你反抗。”
老萨满看向那些那些在人类监工的呵斥下开始缓慢前进的兽人劳工,“至于这帮人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地为人类劳作,那就更简单了,劳役是他们唯一暂时离开这个该死地方的方式,并且劳役时他们会获得并且足以饱腹的正常食物,而他们的家人在这段时间也不用吃哪种恶心的白色浆糊,这么多好处,你觉得他们会拒绝?”
萨尔沉默,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当一个智慧生物陷入极大的困境时,他对幸福的定义必然会低的可怜。
老萨满摇了摇头,“恶魔之血只是外界因素,事实上从德拉诺开始破碎时,我们这个种族就已经走向了深渊,一个肆无忌惮毁灭自己世界的种族,竟然还妄图毁灭其他的世界,呵——”老萨满发出一个涵义极其丰富的语气词,接着又继续说道:
“毁灭之锤结束了暗影议会的黑暗统治,他是个英雄,但英雄也会失误,而毁灭之锤的过失就是自以为是地相信了古尔丹的臣服,而这也是我们彻底战败的原因,”老萨满剧烈地咳嗽了两下,“毁灭之锤以生存和荣耀鼓舞其他兽人的意志,但现在我们战败了,人类却‘仁慈’地饶恕了我们的性命,使得我们的种族依然在延续;至于荣耀,当初在德拉诺向德莱尼举起屠刀时,兽人就已经没有荣耀了。既然生存和荣耀都必须要争取,那么这些人为何要去抗争呢?”
萨尔觉着自己的脑袋乱乱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们在赎罪。”老萨满的声音带着一丝悲怆,“不仅是为给这个世界带来的苦难赎罪,更是为几乎快被我们毁灭的德拉诺赎罪。”
关于收容所的讨论就到此结束了,但老萨满那沙哑的悲伤的声音永远留在了萨尔的记忆中,至死都不会忘记。
半个月前,老萨满莫雷塔尔的身体愈发衰弱起来,他的生命已经几乎走到了尽头,萨尔对他的状况束手无策,他尝试过要求守卫请来治疗者,结果却遭到了无情的嘲笑,“怎么,难道你还想请一个牧师用圣光给邪恶肮脏的兽人治疗?”
萨尔别无办法,只能静静地守候在莫雷塔尔的身边,陪伴他度过最后的时候。
莫雷塔尔气息奄奄,突然焕发出了别样的容光,显然他回光返照的时候到了。老萨满突然紧紧抓住了萨尔的手,“你告诉我你被人类王子收为奴隶,但却因为惊扰到人类公主而被驱逐至此?”他急切地问道。
萨尔点头。
“那么你有很大的可能还会回到人类的王宫,答应我,当你重新面对你的主人时,一定要足够的谦卑,并且将这份谦卑一直要保持下去,直到你获得他的全部信任,到时候再寻求解救我们族人的办法,答应我!”老萨满近乎咆哮地说道。
萨尔郑重点头,泪水充盈了他的眼眶。
莫尔塔尔放心了,松开了抓住萨尔的手,“我们要赎罪,但不可能永远在赎罪,而你可能就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老萨满的声音愈发低沉下去,眼神也慢慢失去了光彩。
萨尔知道,他的灵魂已经重归先祖的怀抱了。
收起回忆,萨尔也不再凝视灰暗的天空,他伸出一根手指,丝丝电火花在他的指尖跳跃。近一个月的相处,他已经在莫雷塔尔的教导下和元素进行了初步的沟通,但老萨满并没有时间教会他更多东西。
一股悲伤再次在他的心底蔓延。
天空上传来一阵令人厌烦的“呱呱”声,一只灰羽乌鸦突然飞到了收容所的上空,它盘旋了一阵子,落在了萨尔面前五六米处,漆黑的鸟喙不断在地面啄着,像在找散落的草籽。萨尔注意到这只乌鸦的眼睛是奇特的紫罗兰色。
一只乌鸦能出现在这里本身就已经是件极不寻常的事情,食物短缺的兽人们已经吃掉了收容所附近所有的动物,萨尔前几天还看到有人在挖地下的虫卵吃。因而这只乌鸦是不应该就这么飞到萨尔面前的,它应该刚靠近收容所就被兽人们石头砸下来直接连羽毛生吃。
然而神奇的就是,除了萨尔之外其他所有的兽人似乎都没有看到这只乌鸦的存在。
萨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它,虽然这只乌鸦目前为止的举动和普通乌鸦没有任何区别,但萨尔敏锐地感受到了它的不同寻常,年轻的兽人隐隐似乎听到了一个呼唤:去面对你的命运吧,萨尔……
“萨尔!萨尔!谁叫萨尔?”一声又一声聒噪的呼喊打断了萨尔近乎梦境般的感受,而乌鸦也被惊扰到仓皇地飞走。
萨尔也缓过神来,“我就是!”高声说道。
正在叫喊的士兵是个十**岁的年轻人类小伙子,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这个面孔稚嫩但体型已经比他还要庞大的绿皮怪物,“你叫萨尔?从洛丹伦王宫那里送来的?”
“没错。”萨尔肯定道。
年轻的士兵明显松了口气,“你跟我来。”他带着萨尔走出收容营地,在见到一位身穿高级军官服的中年人时,这个一直勉强保持严肃的年轻士兵突然眉飞色舞起来。
“典狱长,我找到艾萨克斯殿下的奴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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