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秦绍
“什么？”
提鸟笼的中年男子面色猛地一滞，目光里涌过难掩阴沉，
“怎么回事？”
小厮跪在地上，扬起鼻青脸肿的脑袋，语气里带着哭腔儿，
“回禀老爷，不只是咱们家的宅子，就连太史令吴焕的宅子，也被拆了！”
“陈护院想反抗，结果被那领头的太监一巴掌就打翻在地，口吐鲜血，爬都爬不起来了！”
“还有……”
“老爷您最喜欢的那株蓝叶金竹，也被他们连根给拔了，救都救不活了啊……”
啪！
中年男子面庞铁青，狠狠将手里的鸟笼摔在地上，龙骨折断，受惊的金鹂鸟吱吱喳喳的飞走。
留下三两根羽毛！
“走！”
“带我过去！”
“我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胆子，敢拆当朝四品大员的宅子！”
阴沉声音涌动，高大身躯阴沉着走出府邸。
小厮擦一把眼泪，仓皇起身，跟上！
……
东安门！
近百道穿着黑色鹰鱼服的身影，持刀而立，金紫相交的鹰鱼线条，在阳光下闪烁，煞气森然！
而对面，厚重威严的府宅大门，已然被推倒，昨夜的雨水还在，地面湿润泥泞一片！
朱红的门楣瘫倒在地上，溅上无数斑驳泥点，断裂的木屑四散，显得狼藉不堪！
“快点拆！”
“不要磨磨蹭蹭的！”
“杂家的工钱，可是给足了的！”
“不要杂家动鞭子！”
阴沉尖利的声音，随着清脆的马鞭声响起，忙碌的民工们，脸上都露出惧色，挥舞铁锹锄头的速度，也越发迅速起来。
嘿呦！
嘿呦！
不久，齐心协力的喊号声传出，镶嵌着晶亮琉璃瓦的高大院墙，轰隆隆倒地，又溅起一片泥水！
民工们顾不得身上的泥点子，随意的抹一把脸，继续喊着号子冲上去，开始拆除院墙之后的假山塘池！
哗啦啦！
又是一阵山石落地的声音响起，瑰丽的假山轰隆隆四分五裂，滚落到一旁的水塘里！
池鱼惊慌乱窜，有些逃的慢些，被震荡出水面，落在远处的废墟里。
大口大口的长着嘴巴喘息，尾巴拍打挣扎！
啪叽！
有穿着短打的劲衫的汉子走过，池鱼被宽大的脚掌挤飞出去，惨白的鱼眼泛起，失去气息！
“快些，快些……”
“公公们已经把中午的饭食准备好了！”
“有酒有肉！”
“比咱们以往的都要强多了，可别偷懒……”
汉子四处走过，嘴里发出呼喝声音，人们脸庞上泛起激动，忙活的越发卖力！
轰隆隆！
又有砖瓦落地，摔成无数碎片！
远处，身材高大的中书侍郎，面庞阴沉如水，嘴唇发白，隐藏在青色袍袖下的手掌，微微颤抖！
犹豫片刻，宽大的步子迈开，朝一名领头太监走去，同时阴声咆哮，
“你们是哪来的阉人？”
“胆敢擅自拆朝廷官员的府宅……”
“你是谁？”
脸腮涂着白粉的太监扭过头，尖利的声音里，满是不屑，
“杂家的事情，也敢指手画脚！”
“呸……”
中年男子面庞阴沉，伸手指着白面太监的鼻子，语气隐约颤抖，
“区区阉人，也敢在本官面前口出狂言？”
“告诉你……”
“本官乃是这府宅的主人，当朝从四品，中书侍郎……秦……”
嘎吱！
嚣张暴怒的声音还没说完，白面太监猛地伸手，捏在在伸出的食指上，狠狠掰下，食指应声而断！
“啊……”
中年男子脸庞瞬间变得苍白，发出凄厉惨叫！
“滚……”
白面太监抬脚踢在中年男子胸口，高大的身子，如断线的风筝，倒飞出去！
砰！
狠狠摔在地上，混合着泥水滚出去！
他蜷缩成虾米状，抱着断掉的食指，痛苦哀嚎！
一旁的小厮，吓得屁滚尿流，脸庞呆滞的站在原地，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白面太监根本不理会，冷哼一声，扭头看向忙碌的民工们，尖声大吼，
“继续……”
“动作快点！”
远处，街道的对面，还站着一位身穿青衣的肥胖男子，圆滚的脸庞上，涌动着难掩的震惊和惶恐！
细细看去，那两条肥硕的大腿，还在瑟瑟发抖！
“老……老爷……”
肥胖男子的身后，躬身的小厮，也是面色惨白，连说话都有颤音儿，
“咱们……还上去吗？”
“上去个屁！”
男子仓皇转身，狼狈不堪的朝着远处跑去，
“没看到那秦绍已经被打残了吗？”
“快跑，快跑……”
“那群阉贼，已经疯了……”
“哎……”
小厮如释重负，连忙跟上。
几乎是眨眼间的功夫，一胖一瘦两道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
夜色萧萧，凉风吹过！
侍郎府内宅里，隐约传出痛苦怨毒的哀嚎之声，拎着灯笼的小厮和宫女，匆匆跑过，偶尔磕绊一下，都不敢减慢！
顺着人们的脚步的方向看去，一间灯火通明的屋子里，站着数道人影，有微微啜泣的侍妾，还有面沉如水的正室！
门外，家丁侍女零落，气氛凄凉！
嘎嘣！
屋子里猛地传出低沉闷响，仿佛有骨骼被人掰裂！
“啊……”
紧接着，又是尖利不似人声的吼叫传出，屋内屋外的人们，都是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
那啜泣的声音，也越发明显！
“哎……”
许久，苍老无奈的声音传出，一道略显佝偻的老者自床榻前站起，在人们紧张的目光中走出！
“先生……”
秦绍的正室，一位略显臃肿，脸庞上带着细微皱纹的妇人躬身走上，勉强让自己的语气显得稳重，小声问道，
“夫君的手指，怎么样？”
“这个……”
苍老脸庞一边收拾医箱，一边摇头叹气，
“下手的人太狠！”
“掰断秦侍郎手指时，故意以内力催动，没有自关节断开，而是从指骨中间断开！”
“这手指……”
“哎……恕老夫无能为力！”
说完，老者背上医箱，对着身后随行的学徒挥手，
“走吧……”
正室夫人面庞悲痛，但还是硬撑着，送老医生到门口，并派人送上诊金！
片刻，妇人回屋，来到躺在榻上的秦绍面前，
“夫君，你……”
“不用说了！”
中年男子阴沉着脸，咬牙切齿，
“该死的阉贼！”
“本官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明日一早，本官就上朝，狠狠的奏他们一本！”
“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老爷……老爷……”
森然声音还未落下，门外传来惊慌声音，青衣小厮仓皇跑进，将一层书信送到秦绍面前，
“有阉人送到府上！”
“说是给您的！”
秦绍阴沉着脸接过，打开。
密密麻麻字迹涌入眼帘，脸庞猛地惨白！
片刻！
尿骚味道传出，床榻阴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