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杜剑南和杨倩上鸡公山。
鸡公山的山势虽然并不险要,然而近二十里的盘山小路却也足够漫长。
杜剑南本来想找两个滑竿,不过杨倩坚持从近路的山谷,溪道,石阶攀登。
杜剑南也就顺了她的意思。
民国的时候,信阳十万大山,里面土匪密布,均是凶狠如豺狼野兽。
不过鸡公山是洋人集聚区,这些土匪欺负老百姓还行,了不起再肉票一下附近的小地主,敲一点不算太疼的竹杠。
对于有权势的大地主,这些土匪都是当亲爹供着不敢招惹,更何况吃人不吐骨头的洋人?
所以在整个鸡公山一带,匪患绝迹,治安居然比信阳城里还好。
当然,杜剑南和杨倩腰里都别着手枪,穿着军装,虽然杨倩长得非常好看,除了真是不想活的土匪,一般人还真不敢惹他们两人。
攀登到山腰,看到一只野鸡在大树上蒲扇,杜剑南随口说了一句,‘还没有吃过真正的野鸡’。
“砰!”
在杜剑南话音落下的同时,耳边就响起了一声清脆的枪击。
前面大树上面那只野鸡,就‘哗啦啦’的从树上掉了下来。
看得杜剑南有些发愣。
“嘻嘻,去捡去。”
杨倩偏着小脑袋,得意的朝杜剑南笑笑,收起了手枪。
杜剑南走过去捡起野鸡,居然爆头。
看得他心里直跳。
这妞儿看着美美哒,有时又像一个小猫咪般的张牙舞爪,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凶悍。
“枪法不错啊!”
杜剑南的嗓子有些发干。
“嘻嘻。”
杨倩笑着望着杜剑南不说话。
鸡公山的近路虽说比迂回盘绕的山路,近了一大半的路程,不过一路登山,还要数次来回的淌过小溪,并不好走。
其间杜剑南好多次拉着杨倩的小手过河,上陡石。
感觉这妞儿的小手细嫩柔弱无骨,也不知道她的枪法是如何练的。
难道也是天赋?
到了山顶,已经是上午九点多。
杜剑南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手软腿软。
杨倩却只是俏脸有些发红,额角有一些细细的汗珠,整个途中一句累都没有喊过。
这让大口喘气的杜剑南,不禁刮目相看。
因为委座去年年底,今年前些天,连续上了两次鸡公山。
本来上面设立的一个三人县保安所,就扩充到了二十几人的大编制,由县保安团司令‘李霸天’亲自坐镇。
还有一个武汉过来的宪兵排,负责看守花旗楼,防空洞,美玲舞厅,颐楼。
这些重要建筑。
在山顶入口处的‘保剑峰’,杜剑南出示了证件,然后进入了山顶万国群落。
“哇,真漂亮!这大山里面,居然隐藏着这么多西方样式的建筑?”
杨倩是第一次上鸡公山。
看着这个山顶上面,纵横的石板街道,还有两边的各式洋楼,以及那些好奇的看着他们两人的洋鬼子,犹如一下子进入了欧洲的小镇。
她不禁兴奋得直叫。
因为21号杜剑南和秦华腾在鸡公山无头苍蝇般的逛了一遍,所以也算半个地头蛇。
很快找到了一家旅社,把野鸡交给掌柜,开了两间房间,进去洗了一下脸。
3月底的时节,山上的蚊蝇还没有开始肆虐,杜剑南上了个厕所,出来时看到杨倩也从厕所里面出来。
看到杜剑南的目光,那时的民国女儿明显没有现在的女子那么豪放。
杨倩的俏脸又开始发红。
然后,两人就一路闲游,到了鸡公山的那个鸡公石上面。
在这个时代,对这个大石头还没有任何的保护措施,不像杜剑南的那个时候,直接用铁栅栏围住,不让人接近。
杜剑南站在石顶上面,吹着浩荡的长风,望着东方的太阳,远处无尽连绵的群山。
心里起块垒。
耳朵边就听到金属的摩擦声。
杜剑南不解的低头,就看到杨倩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把黑色的钨钢匕首,正在附近的一块石头上面刻着什么。
“我槽!”
杜剑南惊呼了一句,看来这个‘国粹’,还真是源远流长。
“刻的什么?”
杜剑南走过去,杨倩正好刻完,收起了刀子。
他这才知道她的匕首可以插在包包外面,雕花的黄花梨握柄,做成了一个卡扣,极具伪装。
至少杜剑南天天见她背着包包,绝对没有看出来,这里面居然还有这把致命的凶器。
杜剑南有些吃惊的望着杨倩的包包,感觉三观很颠覆。
“是我小叔送我的生日礼物,说一个女孩子天天乱——跑,不安全。”
杨倩把‘乱野’两字,很艺术性的换成了‘乱跑’。
“哦——”
杜剑南要低头去看字,杨倩的小脸一红,笔直的小腿挡住了字迹。
“别看,——至少这次你别看。”
其实对于小女孩的涂鸦,杜剑南也不是很有兴趣,他只是有点好奇而已。
不让看,他就没有坚持。
况且,带杨倩过来,其实只是礼貌,他现在几乎所有的注意力,都已经到了那个洞里。
“那里还有一个防空洞,里面很深很黑很宽敞,也没有人来打扰,我想去看一看;要不一起?”
杜剑南眼睛里面全是‘渴望’的神色,言不由衷的对杨倩发出探秘邀请。
杨倩的俏脸又变得通红,眼睛不敢看杜剑南。
声音跟蚂蚁一样小声说道:“坏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得什么;哼哼,——你还没见我家人呢。”
居然把事情上升到这个高度,吓得杜剑南不敢再口花花了。
不久,杜剑南把杨倩送回旅社休息,独自一人前往防空洞。
这是杜剑南到民国以后,第一次接近花旗楼。
样式和八十年以后重建的有着很大的区别,防空洞的外观倒差不多,不过外面铺着青砖,两边大树葱郁,完全遮蔽住了空中的视线。
杜剑南出示了证件,看了他的证件,宪兵排长专门跑过来要陪着。
被杜剑南婉言谢绝,拿着手电筒,一个人走进了幽暗的防空洞。
一进洞里。
他的眼泪,就怎么都止不住的,顺着脸颊‘哗哗’的淌。
父母的样子,身影,——
在杜剑南的脑子里面,疯狂的涌现。
让他心痛欲裂,不能呼吸!
杜剑南走到那块记忆中的石壁面前,颤抖的伸出右手。
用手电照着,一遍又一遍的摸索着。
坚硬,冰冷。
参差不平的石壁上面,没有一丝缝隙。
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悲伤的河流,在无际的荒漠上面,恣意的流淌。
从无尽虚无处而来。
向无尽虚无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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