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之前徐州军队挣点气,能够在台儿庄第一阶段重创坂本,濑谷支队,打掉大半个第5,第10师团,把寺内寿一南伸的这两个狗爪子打断;那么日军就很可能不仅仅是撤换掉西尾寿造,假如能够拿下寺内寿一,很可能至少在今年,日军会维持在津浦线,不西进。”
杜剑南拉过被单,盖在杨倩的身上,缓缓细说:“徐州几十万国军的溃退,然后土肥原师团强行西攻兰封,让日军看得到了一种可能,就是在河南进行南北并进扫荡,同时堵死武胜关,而山南日军渡过黄河,封死三门峡,全歼河南,皖西,这六七十万国军。”
“咔!”
杜剑南左手隔着床单搂着柔弱无骨的杨倩,右手拿起一支烟点燃:“一旦实现作战目标,这下面的武汉保卫战,也就不用打了。”
“所以——”
杨倩沙哑着嗓子,声音发颤。
“只有炸黄河,利用自然之力,在郑州以东形成一道700里屏障;这样黄河,黄泛区,淮河,再加上大别山南麓处于江淮双河夹立,就暂时形成了缓冲带,日军一时无法染指豫西豫南,想要打武汉,就只有沿长江逆溯这一条路。”
杨倩本来就是一个及其聪明的姑娘,随即听懂了杜剑南的一切推论。
也认可了杜剑南的判断。
她的身体依然在这个夏日的阴凉房间里面,簇簇发抖,惊惧的说道:“这得淹死多少人!”
杜剑南沉默。
他在后世看过一篇报道,在赵口决堤时,由于黄河北岸的日军时刻密切注视着南岸的中国军队,白天常常使用飞机和望远镜、夜间使用探照灯进行侦察。
在国军挖掘黄河大堤的时候,采取了严格的保密措施,在所决堤岸的内侧,构筑了必要的掩蔽部和交通壕,并设置伪装覆盖。
并告诫决堤官兵在遇到日军空袭或探照时,一定要肃静沉着,不可妄动。
在花园口决堤时,国军专门抽出一个团的兵力在附近警戒,并谎称日军将至,把决堤现场周围十华里以内的百姓隔离。
严禁离开,以防泄密。
而对于下层官兵,则宣称决开黄河是为了水淹日军,并乘势歼灭之。
正是因为这个‘严禁离开,以防泄密’,使得程潜在6月2号才批了万元的迁移费,在花园口和赵口附近的县市号召百姓逃离日军的铁蹄,每家发放10元。
至于发了一万还是几千,或者就是装装样子,发了几十家,几百元的猫哭耗子假惺惺。
已经没有史料记载。
而且国军在遣散的时候,只说日军打到了黄河对岸,飞机会炸黄河大堤,让百姓自行逃荒。
结果即使是花园口南边两三里的村子,都没有百姓离开村子。
更何况其他根本就不知道音信的村庄,城镇。
花园口决堤后,被洪水冲击最大的县有44个,其中包括河南20个、安徽18个、江苏6个,影响范围约3万平方公里。
实际受淹成灾面积1.3-1.5万平方公里,淹没耕地1993.4万亩。
有1250多万人受灾,390万人外逃,89万人死亡!
无论老蒋和他的追随者们,如何美化这次‘英明的决堤’,如何吹嘘他们以江山大地为棋局。
纵横捭阖,覆手翻雨。
赢得了战略上的胜利。
都改变不了这样一个事实,在38年6月的一天,他和他的追随者们,掘开了黄河大堤。
制造了滚滚洪水。
89万中华无辜百姓,丧生!
“剑南,这就是你一直坚持方晨他们走皖南的原因吧?”
杨倩的声音依然在发颤。
“这事儿,根本没法明说,说到底,还是作为一名军人,不懂得什么叫做服从命令!”
杜剑南有些怒火的说道:“方晨,王华,武云路,我就不说了,种因得过果;可是刘老汉,倪铁匠,不应该。”
在挖开黄河大堤以后,老蒋他们就把这件事情栽给日军航空兵,说是他们投弹炸毁了黄河大堤。
这事儿不管国外媒体怎么冷嘲热讽,不过在抗战时期,一直是一个禁忌话题,没有人敢说出实情。
包括他杜剑南都不敢。
因为花园口决堤的真相一旦泄露,对中国的民心士气势必造成沉重打击,而老蒋政府的形象和威信也会荡然无存。
下面的仗,基本就没法打了。
杜剑南能想到这些,杨倩当然也能想到这些。
于是两口子只能在床上沉默无语。
——
在空军医院呆到11点30,杜剑南离开了空军医院,因为他还要去给雷恰戈夫,罗曼洛夫接风洗尘。
顺便要2架战斗机。
如果让杜剑南选择,他情愿晚上接待,不过雷恰戈夫,罗曼洛夫下午要急着坐船回南昌,只好设宴在中午。
整个过程毫无新意。
杜剑南带着南湖几个能喝的机场工作人员,把雷恰戈夫,罗曼洛夫灌得酩酊大醉,在酒桌上面豪爽的答应了这件事情。
至于以后,就是杜剑南得让他们在酒醒以后,记得自己的许诺。
当然,这也是后话不提,只要杜剑南能拉下脸来要,总能要到。
30号晚上7点,由杨梦青驾车,带着机场的那副机载无线对讲,和醉醺醺的杜剑南,徐俊峰,渡过长江,来到汉口。
通过徐俊峰那个车管处的科长大爷,最主要的是杜剑南的军官证,车子一路畅通,直接驶进了站台。
之后,徐俊峰他大爷,这个四十出头的车管科长,给他们安排了一间站台边的小寝室。
杨梦青以不放心车子和电台为借口,在车子里面休息。
杜剑南和徐俊峰进了寝室睡觉。
因为实在喝得太狠,杜剑南整个途中都是在睡,到了车站进了寝室,也是倒在竹席上面就继续大睡。
一直睡到凌晨2点,被一泡尿憋醒。
他就着窗外的月亮,看了一眼时间,闻着满屋子的艾草熏香,悄悄下床,开门,出去,轻轻合上门。
外面月华如水,静静倾泻在这个站台。
一列火车停在铁轨上面,有人员正在装煤加水,有人打着手电筒,正在一节一节的检查火车。
而那辆轿车则是车门大开,里面烟火明灭。
“你去睡吧。”
杜剑南走过去。
“没瞌睡。”
杨梦青让了让位置,杜剑南坐了进去。
“杜老大,你不该放杨组去。”
今天下午,杨梦青的这句话,即使杜剑南醉醺醺的一路。
耳朵也听出茧来了。
杜剑南摇摇头:“生在这个时代,面对鬼子的飞机大炮,你说哪里安全?再说总得为这个国家做些什么吧。”
“你的调子太高了,再说不是由你已经在天上死战,一个还不够?”
杨梦青的声音郁郁的嗓子沙哑粗粝:“她们4姐妹关系多好,知道么,前天我真谢谢刘小蕊把我推开,正是因为没有见到,所以我觉得她们一定还活在某个开满鲜花的幸福快乐的地方。”
月光流泻下,车内拂过夏夜的微风,四周各种夏虫的唱响。
杜剑南静静的听。
“也许有一天,她们就穿着美丽的衣服,长发飘飘,笑靥如春风一般的蹦到我的面前,笑着喊道‘杨梦青你好呀’。”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