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上,船尾甲板镶嵌式的复古餐厅中。
齐山带着老朱家一家五口,以及夏掌柜,七个人围坐在一起,觥筹交错,笑语盈盈。
传杰和传武两个小的,使劲儿抢吃的。
桌面上的鸡,鸭,鱼都让他们用手抓了个遍。
朱大娘一边儿教训他们,一边儿端着一碗小米粥,细细的喝着,打量着周边环境,这受了一个月的苦,好像就是一场大梦一般。
鲜儿不断的给传文夹菜,又成粥,又拿饼,还得顾着自己吃,忙的不行,连说话的功夫都没有。
齐山叼着一根烟,笑眯眯的看着众人吃饭。
等旁边儿夏掌柜告一段落,擦了擦嘴,这才拿过酒,给倒了一小杯。
自己也倒了一杯,举起来道:“夏掌柜,听我妹子说了,一路上多亏您照顾,敬你一杯。”
夏掌柜连忙端起杯子,连道不敢,一饮而尽。
眼前此人,还绝不敢小觑。
之前在龙口港出发的时候,就看到过齐山此人。
当时见众星捧月,十几条好汉围拢在身边,就知道此人绝不简单,没想到今日一见,竟然是如此的不简单。
“这个……”
夏掌柜想要称呼一下,却不知道应该叫什么。
齐山爱笑的:“私底下您年长,是长辈,叫我齐山就行了。”
“行,那我就托个大,齐山。”
“哎,有话您说。”
夏掌柜拍了拍齐山的手,万分感慨。
“这一次真可算是死里逃生,如果不是你的船正好路过,恐怕这一船人,都要被掀翻到海里头去了。没说的,借花献佛,敬你一杯,略表心意。
以后到了元宝镇,尽管来找我,有什么事我能帮的,绝对没二话。”
瞧瞧,生意人不是,拍胸脯的时候,话里面也打着富裕。
齐山也不在意,嘻嘻哈哈应和着,陪着他喝了一杯酒。
“齐山呢,别怪我这多嘴,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呀?怎么撑这么大一条船呀?这可不是普通的船,我去上海的时候,见过往返美利坚的游轮,也没有这么大这么豪华。”
夏掌柜半醉不醉,趁机打听。
齐山微微一笑,说道:“这个,您还是不知道的好,我怕告诉你之后,吓得不敢再跟我来往了。”
“不能,那不能,我做生意这么多年,也是走南闯北到处都去,什么人都见过。不怕你笑话,钱是没有赚上多少,胆子反倒练得很大。”夏掌柜哈哈笑道。
传杰也将手里的鸡腿放了下来,睁大眼睛道:“对呀,齐山哥,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呀?那些土匪说,你是鲁北一带有名的土匪!”
“你信吗?”齐山笑眯眯的问。
“不信,土匪我见过,一个个穿的破衣烂衫,能有一双鞋就不错了,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是一把刀。要是一伙土匪身上能有一把枪,那就算是一股悍匪。
齐山哥的派头,比这可强的多了,看你身边的护卫,个个都揣着短枪。
站在那边快有半个钟头了,连动都没动一下,比官兵都要精锐。
这样如果还是土匪,那土匪可就太厉害了。齐山哥,你是不是去当官了?”
此言一出,饭桌上全都抬起头来了。
齐山将烟掐死,说道:“你说的,也对也不对。我确实是在鲁北一带做过土匪,而且还闯下过一个名号,只不过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儿了。
我那时候聚集了一帮兄弟,占了一个山头,专劫过往商客吃饭,每日里喝酒吃肉,好是快活。
可是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来往的客商却越来越穷,每天忙活半天,也抢不到什么好东西。叫人去打听这才知道,整个山东连年灾害,乡亲们都快要过不下去了。
乡亲们没有饭吃,自然就没有钱买东西,没有钱买东西,那客商就不会来,客商不来我就要饿肚子。
我算来算去,主要是天公不作美,在旱上个两三年,恐怕我这土匪也要饿死了。
穷则变,变则通。路上不好做生意,那咱们就找机会下海。
大海上四通八达,线路商船源源不绝。不但有国内的商船,还有外国人的商船,像什么日本人,美利坚,法兰西,英吉利,这些国家哪一年都有,上万条船在海上跑。
你说这么大块肥肉,我能放过吗?
于是就从路上跑到了海里,做起了海盗。
折腾了一年半,由小变大。现在成果你也看到了。”
齐山跺了跺脚,示意脚下这条船就是自己的成果。
几人都震撼不已。
没想到竟然问出来个海盗,还敢接外国人的商船,这简直是天大的胆子。
要知道,老佛爷前不久才对八国联军服软。又是赔款,又是签合约的。
还以为外国人都长着青面獠牙,三头六臂呢。
没想到在海上也挨揍啊。
见众人半天不说话,齐山嘿嘿一笑,也不介意。
传武摸了一下鼻子,大声道:“齐山哥,要不然你把俺留下吧,俺跟你打外国人。”
朱大娘连忙打他,骂道:“说什么呢你,你爹还在关外等着呢,不把你们三个全须全影儿的带过去,我还活不活了?”
朱传武嘿嘿直笑。
朱传文偷偷看着齐山,低声跟鲜儿说:“好家伙,不声不响的跑去做海盗,原先做土匪就不得了了,现在竟然敢抢外国人。你哥是不是傻呀?”
“你才傻呢。”
鲜儿打了他一下,说道:“我哥最多算是胆大包天。不过他也真厉害,赤手空拳下海扑腾,不过一年半就打下这么大的家业,如果要是被爹知道,指不定会有多得意呢。”
朱传文哼了一声,低声道:“还你爹呢,你哥跟你爹早就断绝父子关系了,这事儿你不知道啊?
再说了,你哥这成天大鱼大肉的,谭家庄都快断粮食了。也没见他送点回去。还说什么得意呢,知道了估计能气得背过气去。”
鲜儿不乐意了,大叫道:“哥,传文说你不孝顺。”
齐山挑了挑眉:“你小子是不是皮紧啊?”
传文连忙缩脖子。
朱大娘打了一下他,道:“齐山呐,怎么还跟你爹闹别扭呢?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老梗着脖子干什么?抽空回去跟你爹认个错,毕竟是亲父子俩,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有什么过不去的?
要说,近两年收成不好,谁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传闻娶鲜儿,老谭虽然只要了一石小米,可以把我们家底儿刮干净了。
这么多年的乡亲,老谭怎么想的我心里还不知道呢。
他这石小米,就是给你要的,指望着你什么时候回去娶上一房媳妇,好用着一石小米给你做聘礼呀。”
齐山摆了摆手,并没有说话。
从怀里摸出烟盒,又抽出一支点上火,淡淡的吐出一口烟圈。
朱大娘的话虽然说得在理,但对齐山来说没有什么用。
齐山毕竟不是他真儿子,只不过是借身份入场而已,怎么可能会有感情。
不过,听朱大娘子没有说,自己的表面上的功夫,似乎还应该做一做。
想了想,点点头道:“大娘说的在理,我等下就派人回去,给家里扔点粮食,扔点儿钱。也算是表示一下我这微不足道的孝心。”
朱大娘点点头:“这样就行,大娘知道你心里还憋着劲儿,也不劝你,你慢慢想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回去跟你爹娘认个错就是了。
父子俩,哪有隔夜仇啊。”
夏长贵也道:“大妹子,这话说的在理。这人生在世,就这么点儿东西。家这一个字,寓意深远呀。”
此时传武和传杰,报告说吃饱了,跑到甲板上去看船。
连续经暴风雨肆虐,这个可怜的小帆船也是伤痕累累。
也算他们载着老朱家五口有功,齐山并没有置之不理,而是叫人甩了一条绳子给他,叫他绑在船头,拖着他往大连港走。
齐山传的速度非常快,这刚一顿饭的功夫,已经跑了小船,一天多的路程,最多再有一个小时就会到大连港。
此时天已经晴了,正是雨后初晴,风平浪静的时候。
在小船上窝着的人们,得了齐山仍过去了几天的干粮,多少垫垫肚子,总算是能活命了。
不过被雨浇得通透,现在仍旧只能挺着。
这些齐山就不管了。
传文和传武在甲板上乱逛,经常能遇到穿着黑色制服,手持长枪站岗的士兵,看着他二人羡慕异常。
传武更是如此,时不时摸摸怀中的小枪,想要去看看士兵手上的大枪。
船头前方有两门巨炮,400毫米口径迫击炮,并不算稀奇,只能算是副武器。
主武器齐山可是准备的大招,等谁不开眼,一炮轰过去,保准让他原地爆炸。
重要的地方有人把守,两个人也不乱闯,围着甲板绕了一圈,心底兴奋异常,第一次知道坐船,竟然能够如此享受。
想想这一个月来,在小船上窝着受的罪,两人就是一阵恍惚。
转了一圈回去,众人都吃完了。
桌子上的残羹盘碗,都已经被撤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各色新鲜水果,点心零嘴儿。
二人眼前一亮,摸了摸肚子,又冲到桌子旁去抓水果。
朱大娘又一人打了一下,训斥他们。
齐山笑眯眯的看着,说道:“这一个月你们受苦了,在船上吃不好睡不好的,硬生生的挨累。到我这里就好好的休息休息,解解乏。”
闻言,众人都有些心动。
夏掌柜道:“这倒是好,不过快到大连港了,睡也睡不了多久,不如就在这里聊聊天算了。”
“夏掌柜也是去元宝镇吗?”
“对呀。”夏掌柜点点头:“不过我可能要先跑长春一趟,我家在那边有买卖。”
“那就不着急,你们安心的去睡。”
齐山摆了摆手:“从大连港下船,要去长春的话,光坐马车也得坐上七八天,又风吹日晒的。
我一会儿叫船顺着舟山方向,直接进鸭绿江,然后进牡丹江,用不了一天时间就到海林,到了海林,距离元宝镇也就只有半天的路程。
到时候无论是去长春,还是去元宝镇都要近得多,最重要的是少遭罪。”
齐山笑眯眯的道:“不怕众位笑话,我齐山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妹妹受罪呀。所以传文,嗯?”
传文浑身一抖,连忙道:“放心吧大舅哥,我绝不让鲜儿受委屈,否则你打死我。”
齐山摇头:“这话就过了,再怎么着也是一家人,我还能真打死你怎么着。最多最多吊起来用鞭子抽。”
“阿?”
传文吓了一哆嗦,众人哈哈大笑。
他们都看出齐山是在开玩笑,只有鲜儿眼睛红红的,知道哥哥说的都是真的。
领着众人从后面餐厅传出去,绕到前面甲板,走进船舱前面,特意将隔出来的一处大包房。
里面全都是这个时代,是新的建筑,纯木质家具,打造的棱棱角角,看着让人就是那么舒心。
套房一共有三个房间,一大两小,正好够众人分的。
每个房间内都是打的炕,一切装饰全都按照现代山东人的习惯,细节方面绝对会照顾到。
夏掌柜单独一间,朱大娘带着两个小儿子住一间大房,传闻两个小夫妻住另外一间房。
简单介绍了一下自来水和卫生间的用法,齐山就退了出去。
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间,坐在沙发上,细细盘算着后面计划。
说自己是海盗,只不过是心血来潮,不过说着说着,齐山倒是真有了几分兴趣。
论实力,自己完全不缺。
不管是船只弹药,人员装备,好像都可以满足这个条件。
而且可以作为护卫舰在外海巡逻,遇到不顺眼的日本人,直接开炮干掉,茫茫大海谁知道你死到哪里去了?
而且有海盗船作为公开的秘密,自己这粮食的运输路线,似乎也有了解释。
怎么想,都是一个好主意啊。
手指弹了弹桌子,齐山决定将这个项目加到清单中。
大船的速度很快,一个多小时之后,已经到了大连港,将绳索收了回来,在船老大与及众位乘客感恩戴德的道谢声中,渐渐远去。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