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翊阳殿,这里是秣陵郡王府接待高级外宾的地方,如今,大汉朝廷的汝南郡王世子刘焱,正下榻在这里。
在翊阳殿最中央的一间富丽堂皇的大屋里,横置着一张鎏金飞玉的大床,上面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年轻人正和衣而卧,他面孔狂躁而狰狞,将侍者递给他的药碗猛地摔在地上,溅起了一片乌黑的浪花。
“废物,都是废物!”那年轻人状若疯魔,将床上的玉枕狠狠的砸向前面,愤怒地咆哮道:“撮尔小邦,庸医遍地,胡言乱语!本世子要回汝南,要回大汉!你这群庸医都给我滚,给我滚!”
这疯狂的年轻人正是汝南郡王世子刘焱,床前躬身候着的是以张若谷为首的数位大夫。
“啊!张师小心!”
刘焱砸出的玉枕带着不小的劲道,直直地飞向张若谷的的面门,在众人的惊呼中,张若谷惊恐地向后退去,却根本避让不开,眼看就要仰面跌倒。
忽然一个鬼魅一样的身影一闪而过,“嗖”的一声,便见那玉枕被一只枯瘦的老手稳稳拽在掌中,接着又四分五裂,慢慢破碎开来。
“多谢顾公公了!”看清楚来人,张若谷连忙从地上爬起,用衣袖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对着干瘦的老者恭敬说道。
“都是为郡王殿下办事,无须言谢。”顾老太监平静地说道,面如棺板,看不出任何表情。
“刘贤侄,稍安勿躁,孤王已经飞书告知刘温兄,不日便有你汝南郡王府的医官到来。”
这时秣陵郡王钱哲,携着郡王妃,龙行虎步地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众郡王府官员。
汝南临近庆武两国,刘焱自幼便听说过庆国秣陵郡王的凶名,倒是不敢过于放肆,但也仅此而已了,他强压住怒火,咬牙切齿道:“钱叔父,小侄来贵府做客,居然遇上这种祸事,贵府无论如何得给我们汝南郡王府一个交代,此外小侄现在一刻也不想在江东呆了,我要马上回汝南!”
“刘焱你别胡说八道,那些摩尼教的妖人明明就是你招惹来的,我们还没让你赔被烧的永乐殿呢,你这是反咬一口!”
这时候,从秣陵郡王和郡王妃的身后钻出一个小小的脑袋,小郡主钱颖跳了出来,俏声说道,声音如同黄雀般清脆。
“颖儿,不许胡闹!快给刘世子道歉!”
郡王妃美目瞪了女儿一眼,自家这丫头不喜欢王上撮合的这门亲事,她自然是知道的,甚至她和丈夫也在一直抵制,先不说独女远嫁的不舍,就是刘焱这人秣陵郡王夫妇也是看不上眼的。
他们早就暗中遣人去往汝南调察过了,这刘世子是个彻头彻尾的纨绔,浪荡子的名声在当地无人不知,夜宿青楼,强占民女之事不胜枚举。
他们夫妇是绝对不会将唯一的女儿交在这样的人手上的。当然了,刘焱毕竟是大汉郡王的嫡长子,背后的能量不可小觑,钱哲夫妇不喜归不喜,也并没有与他交恶的打算。
听到娘亲呵斥,小郡主冲刘焱做了个鬼脸,飞也似的逃回了父亲的身后。
钱哲仿佛没有注意到女儿的胡闹,对刘焱淡淡地说道:“刘贤侄,摩尼教与贵府的恩怨想必你比孤更清楚,既然他们能在孤的郡王府内对你动手,那你回汝南的路上必然更加凶险。没有我王兄的旨意,武策军不能擅离瑛州,护卫不了你们的周全,所以你还是静待贵府的增援吧。”
说罢钱哲不再理会刘世子,转身对身后的宋向南和张若谷等人道:“宋管事,张师,你们带孤和爱妃去看看这次的伤员吧,孤要亲眼看看他们恢复得怎么样了。”
……
望着远去的秣陵郡王等人一行,刘焱苍白的脸上升腾起一片阴鸷,特别是在众人视线背后,小郡主钱颖对他偷偷做了个嘲讽的鬼脸,更让他怒不可遏。
在刘焱看来,这娇滴滴的小美女原本是做自己世子妃的不二人选,征服这般带刺的娇花更是他最喜爱的快事,而如今,自己身受重创,已经没有可能迎娶于她,除非……
……
刚开始的时候,在宋向南和张若谷的指引下,钱哲走访了几处伤员的治疗点,总的来说他还是比较满意的,这些伤员们都得到了细心的治疗,已经处于逐步康复的进程之中。
救治伤员时,西苑不吝啬药材,郡王府内外的大夫也全都十分勤勉。尤其是一个叫苏万全的年轻大夫,他在一众白发苍苍的老郎中里十分扎眼,给钱哲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苏万全负责的四名伤员都康复得尤为出色,精气神都很不错,甚至其中有一名受伤的武策军队官,已经能够下床向钱哲行军礼,让钱哲大为慰怀。
张若谷趁机向钱哲进言,称苏万全天资聪颖,家学渊源,是钱塘府年轻医师里的第一人,在对郡王府伤员的救治中尽心竭力,废寝忘食,实在是医师们的表率,应当招入郡王府作为供奉。
然而随着探访的深入,钱哲的面色越来越阴沉。对于一手缔造了武策强军的钱哲来说,武策军军士们是他手中的利刃,更是他的手足兄弟。
而此刻,钱哲见到了数十名兄弟肢体残缺,受伤严重,再也无法在军中效力,他不禁虎目落泪,望天长叹。
好在钱哲戎马半生,见惯了生死,很快调整过心情,转头对宋向南说:
“看看西苑还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差职,安排下去,定要让弟兄们后半生无忧!等卢管事回府,你和他也这般交代,就说这是孤的意思,回头孤会亲自过问的。”
宋向南连忙躬身道:“郡王殿下宅心仁厚,微臣遵旨!”
“郡王殿下,末将替这些小崽子谢恩!”一个虎背熊腰的虬髯大汉对着钱哲轰然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起身又对宋向南说道:
“老宋,我记得还有不少军士受伤比这几个更重,你快带路,咱们赶快去看看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