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中,罗摩林伽巨大的投影仍俯视地上的齐玄策,丝毫没注意自己旁边,站着一位披着厚厚毛毯迎风招展的干瘦老头。
“出言无状,本座自当缚你去往湿婆圣地,令尔等平匠巷前去跪领!”
十八尊金身罗汉一出,罗摩林伽仿佛已是胜券在握。
齐玄策仰着脑袋没说话,因为,他已经看到那个干瘦老头从毛毯里伸出了巴掌。
蒲扇大小的巴掌!
然后,
狠狠掼在了毫不知情的罗摩林伽脑袋上!
这一巴掌真叫一个狠!
直接将罗摩林伽巨大的身体投影扇的支离破碎。
老头子犹不解气,转手一抓,从虚空中拽出一个满脸苍白的身影,正是惊恐的罗摩林伽,抬起一脚踹在胸口!
湿婆圣地教子像断线风筝般飞向了地面,好巧不巧,正摔在齐玄策脚边。
“啪!”
那么高的高度,坚硬无比的青石地面都砸开裂了。
齐玄策躲了躲,
抽抽着眼角见罗摩林伽摔的哇哇吐血哀嚎不断,貌似胸骨都塌陷了,他都觉得疼。
“滚出来!”
老头子没搭理齐玄策,反而冲虚空某处瞪眼叫骂。
那处虚空忽然开裂,一个形似弥勒佛的大胖子抖着一身肥肉踏步而出,脸上竟还挂着和善谦卑的笑。
“见前辈风采依旧,恰奥鲁汗心里实在开心。”
来人竟然是印度湿婆圣地教主,三千比丘尼大统领,婆罗门守护者,四国国师,恰奥鲁汗!
老头子紧了紧身上的毛毯,摆手道:“开心最难得,带上你的人,回家慢慢开心去。”
这话,着实有点横。
恰奥鲁汗却微笑点头,道:“既然如此,晚辈便不打扰了。”
说罢,齐玄策只觉得眼睛一花,这位至少五六百斤的大胖子就出现在眼前。
“见过平匠巷之主。”
说起来,齐玄策与这位恰奥鲁汗同为圣地之主,可这实力却似乎有云泥之别。
当然,俩人还差着岁数呢。
“湿婆圣地之主安好。”
齐玄策亦认真还了一礼,基本的尊重他还是有的。
恰奥鲁汗微微一笑,也不多说,提起地上的罗摩林伽,又朝上空的老头子施了一礼,划开虚空,闪身进去。
湿婆圣地二人一去,
空旷的秘境领域,连带十八尊无主金身罗汉便片片破碎,似夏日融雪一般,顷刻间化为无有。
时空变换,
齐玄策惊讶的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青青草地之上,远处雪山皑皑,左近还有几匹骏马悠闲卧着吃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久违了的自然气息。
而老头,则站在他对面,不知何时摸出一根烟,正在春风里惬意的吞云吐雾。
“呃……”
齐玄策眨巴眨巴眼睛,依旧没能明白发生了什么。
地狱塔第七层呢?
鬼怒川呢?
这脚下之地又是哪里?
还有,老头子和那位湿婆圣地之主又是怎么出现的?
“傻站着等雷劈呢!过来!”老头子叭叭两口烟,瞪着眼骂道。
齐玄策摸了摸鼻子,苦笑着一步步走了过去。
“来,尝尝老子刚卷的烟草,添了点好料,抽起来贼带劲儿。”
老头子从怀里摸出一个小铁盒和火柴,一并扔给了自己的懵逼徒弟。
齐玄策打开铁盒,里面歪歪扭扭放着几支皱巴巴的烟草,别说,还真是手工卷的。
拿出一支放到嘴里,点燃,深吸一口,齐玄策只觉得一股子说不出道不明的辛辣直冲胸肺,呛的他差点背过气去。
“咳咳咳……老头你把什么卷进去了?”好容易缓过劲,齐玄策红着脸喘着粗气问道。
“没啥,就是用芥末,洋葱,辣椒碾成粉,佐以上好的古巴烟丝,用胡椒粉泡过的烟纸,事后抽一支,啧啧,呱噪的阿红跑的飞快。”
老头露出缺门黄牙笑的极为得意,仿佛发明的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齐玄策翻了翻白眼,没好气道:“您这还抽什么烟,买个煤气罐牵条皮管使劲嘬不就成了。”
“不抽还给老子,那么多废话,走,回家!”
老头子手一扬收回铁盒火柴,咳嗽两声,远处吃草的马群里便乖乖跑来了两匹纯白色的高头骏马。
齐玄策已见怪不怪,只嘟囔着:“马鞍呢……”
“老子给你再请个保姆好不好?蠢笨呆萌!这叫原始风情,懂个逑你!”
老头子喷罢率先翻身上马,齐玄策只好同样乖乖骑了上去。
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如海一般波涛起伏,青草没马蹄;
远处连绵的雪山似巨龙一般蜿蜒不尽,春风抚人面。
两骑并排散行,
老头子依旧叼着烟,在马背上摇摇晃晃,小眼睛欣赏着草原风景,眯成了缝。
齐玄策无心关注其他,左右又等不到老头子主动开口,只好小心翼翼地道出心中许多疑问。
“咳,那个……我不是在地狱塔第七层里吗?”
老头子把烟头啐了一丈多远,又点上一根,吐着烟道:“那黑漆漆的小玩意儿不在你怀里吗。”
“嗯……”齐玄策挠了挠头,又道:“鬼怒川呢,怎么不见他人。”
“人家背井离乡这么多年能不想家?回地狱了。”
这答案,齐玄策心说我要是信你我就是齐玄驴,但老头子不想说的事,那注定是问不出来的。
所以,他只好道:“您怎么过来了,还有那个湿婆圣地的大胖子。”
“我想我的宝贝徒弟,他想他的宝贝徒弟,俩人就这么来了,很奇怪吗?”
老头说着忽然一指远处:“卧槽徒弟快看那雪山,在发光,真他奶奶的好看……”
老头子欣赏着远处被阳光闪耀的雪山,用贫瘠粗俗的词汇不吝赞美着。
可齐玄策不觉得好看,他只觉得有些残忍。
因为那幅星空巨兽吞噬星球的场景一直沉甸甸的压在他心头。
这么好看的雪山,若塌了,碎了,没了,怎能不残忍。
“老头……”
刻意忽略的绝望在最信任最依赖的师父面前再也无法压制,齐玄策忽然觉得鼻头有些发酸。
“我们要死了……”
马背上,齐玄策垂着头,神情无力颓废,因为绝望的滋味不好受。
老头子却只哼哼两声,仿佛嫌这个蠢笨徒弟像个娘们儿一样多愁善感。
直过了良久,
在齐玄策欲言又止中,
老头子才忽地啐了口,道:“哪怕地球爆炸了……”
“老子都会活着。”
“而只要老子活着。”
“你这个小傻蛋儿,就永远也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