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思弦向吴端耳边凑了凑,低声道“你问吧,无论问什么,我保证都会告诉你……”
“先活着离开这儿吧。”吴端道。
“咳咳……”跟在两人身后的安妍道“那个,我就是提醒一下,咱们离这么近,不存在悄悄话的……要不我跟远点?”
吴端笑笑,问闫思弦“你从哪儿找来这么有意思的姑娘?”
闫思弦一本正经道“不打不相识。”
吴端正色道“快到了。”
透过层层树影,闫思弦隐约看到了一些简易木屋的檐角。
三人停下脚步,找了个草木繁茂的地方趴好了,并不敢轻举妄动。
吴端道“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老傣不会在那等着我们抢他的卫星电话。”
“等着?他不设个陷阱就不错了。”闫思弦道,“我觉得现在最不可控的因素是,不知道卫星电话究竟在哪儿,别咱们忙活半天,最后发现卫星电话被他转移或者藏起来了,那就麻烦了。”
吴端摸了摸地上的枯叶道“你说放火行不行?”
“这么潮,烧得起来?”
两人均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确定。
闫思弦又道“调虎离山?我把人引出来,然后你们……”
他越说声音越小,自己也觉得这办法不靠谱,只恨没把孙子兵法》三十六计》统统背下来,好临阵借用。
穷途末路,吴端却觉得有点好笑,他从没想过,闫思弦也有黔驴技穷的时候。
刚想开口调侃,闫思弦的眼睛里却突然迸出醍醐灌顶的精光来。
他勾起嘴角,笑道“别想了,我不是驴。”
吴端!!!
吴端这特么的!!!这货往我肚子里投放了蛔虫吧,握草!!!还是说隔空拦截脑电波的黑科技已经问世了?
见吴端惊得下巴都要掉地上了,闫思弦眼中的笑意更浓。
“我有办法了。”他道。
吴端迅速收敛起情绪来,问道“什么办法?”
“跟着我走,到地方就知道了……虽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总要赌一把。”
吴端只好跟上,安妍也是一副听话照做的样子。
闫思弦带路,三人谨慎地绕到了聚居点另一端,占据了一处山坡上的高地。
趴在草丛里向下观察了片刻,闫思弦“嘿”了一声,道了句“运气不错。”
他指着聚居点内一座较为宽敞的木屋道“看见那里了吗?”
两人自然看见了,那木屋时常有人进出,短短几分钟,便有两名刚刚在枪战中受伤的雇佣兵被送了进去。
“那是……”吴端斟酌了一下用词道“卫生所?”
“算是个简易卫生所吧,岛上毕竟住了一群疯子,就算净化仪式真的对治疗有效,可也不能保证百分百起效吧,再加上那些等待参加净化仪式的病人——他们肯定需要药物控制,所以岛上必然有至少一个精神科医生,也大概率会有一个简易卫生所。
眼下这情况,刚刚被咱们打伤的雇佣兵应该是送到这儿急救来了。”
“那……你说的什么精神科医生,不会是你那什么师兄……”
“爱德华。”闫思弦道,“是不是要看看才知道。”
吴端拽了他一把,“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私人恩怨……”
“放心,”闫思弦道“我没想报复他,只想问这儿的大夫借点东西。”
“什么?”
“药。”
“药?”
“给精神病人治疗,少不了镇定类的药物,”闫思弦抬头看了看天,“要是能偷点药,放到那帮雇佣兵的晚饭里,就事半功倍了。”
吴端思索片刻道“这办法可以试试,我去,把你这身岛民的衣服换给我。”
说着,吴端抬手去脱衣服,却被闫思弦一把按住,“他记得你,你去会被发现。”
“不会吧,我们也就一面之缘……”
“别忘了,是他把你劫持到岛上来的,你跟他只有一面之缘,他对你可是了如指掌。”
安妍道“我我我,我可以啊。”
“你也不行。”闫思弦的答案不容质疑,绝非抹不开面子的客套。
“为什么?”
“因为你也是他们千挑万选出来的猎物,你的生平、各项信息他们不知看了多少遍,这个过程医生不知参与到了什么程度,万一他对你的样貌了然于胸呢?”
安妍没好气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事儿还能不能干了。”
“当然要干。”闫思弦道,“不过咱们得等等。”
“等什么?”
闫思弦伸手一指聚居点边缘处的几个人,“看到那三个背着竹楼的人了吗?正跟另外两个人说话的。”
“嗯。”
“看见了。”
吴端和安妍同时点头。
“背着竹楼往聚居点外走,我想,这仨人不是去采野果,就是去拔菜的……我记得……”闫思弦转向安妍道“被咱们俘虏的雇佣兵说,岛民开辟出来几片不大的菜地,就在他们要去的方向。”
“所以呢?”吴端问道。
“治病我不太行,但要说把一个精神病人搞得犯病,我自认为还是有这个本事的……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啊,你有更好的办法吗?总比让他们在乱枪里送命强吧?”
是这么个道理。
半小时后,三名脸色惨白的精神病人大叫大嚷着跑向了聚居点。
他们的叫声太过凄厉,那是只有疯子发起狂来才能发出的叫声。
“啊啊啊啊!别杀我!别杀我啊!我再也不敢了啊啊啊啊!亚圣救我啊!他来了!他没死啊!”
他们的脖子上有狰狞的掐痕,似乎是怕被人掐住脖子,便只好用自己的手捂住,一时半会儿倒是让人看不出他们脖子上的掐痕是旁人所为,还是自己掐的。
有同伴迎上前来,试图安抚他们,效果甚微。
吴端看着身旁密切关注几人动向的闫思弦道“你还挺会装神弄鬼。”
闫思弦道“一点暗示罢了,每个人心里都有鬼,我不过是把他们心中的鬼放大了点儿。”
“点儿?”吴端对他这个形容的准确性表示怀疑,“就数你下手最恨,差点让你掐晕过去一个。”
闫思弦耸耸肩,“做戏当然要做逼真,我不下死手,他还当我闹着玩呢,怎么会联想到被他杀掉的人其实没死,仇人还是可以像从前那样欺负他们掠夺他们,把他们不当人,甚至是把他们逼疯。”
闫思弦面无表情地总结道“我就是要让他们被恐惧支配。”
吴端我现在觉得,我有点被恐惧支配。
这话他没说出口,怕打击士气。
山坡下,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将那三个发病的人送进了简易卫生所。
或许是卫生所里已经有太多伤员,三名发病的岛民连屋都没让进。
一个留着大胡子的老外急匆匆出屋,往三人嘴里各塞了一些药,又在岛民的帮助下给他们喂了水。
是爱德华!
之后,爱德华又往一名岛民手里塞了什么东西,简单嘱咐了几句,便进屋了。
吴端道“他给那人的……是药吧?”
“应该是,再等等看。”
闫思弦又看了一眼天色,快到晚饭时间了呢,他心中也是焦急的。
七名岛民簇拥着那发病的三人,进了一间小屋,不多时,有五个人退了出来。
吴端道“我觉得可以上手干活儿了,那俩肯定是留下照顾病号的,一时半会儿不会走。”
闫思弦点头,“就现在吧。”
他又对安妍嘱咐道“拿药这事儿,千万不能开枪,开枪就全暴露了,只能肉搏。”
“我知道。”安妍把挂在脖子上的冲锋枪往后一甩,做撸胳膊挽袖子状。
见她会错意了,闫思弦只好又道“我的意思是,我俩去就行了,你负责瞭望。”
“可是……你俩行吗?”
吴端的一句话打消了安妍所有顾虑。
吴端说道“他一个人就行,我是去喊加油的。”
这就是默契了,吴端看出闫思弦并未暴露警察的身份,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他总有自己的理由,便配合地也不提这茬事,说起两人的战斗力,只是一句玩笑带过。
安妍乖乖猫在屋后的树林里,闫思弦和吴端一左一右向着目标小屋摸去。
两人相互照应,一边往前走,一边打着手势,递这眼神。
好在聚居点力走动的人并不多,险之又险地避过三波行人后,两人终于进了目标木屋。
岛民门居住的木屋,条件就没有那么好了,并未通电,只能靠一扇小小的窗户采光,看起来黑黢黢的。
穿着“岛服”的闫思弦率先进屋,两个负责照顾病号的岛民看到他,不等被人问话,闫思弦主动道“听说有兄弟的情况不太好,我来看看。”
说话间,他已来到了近前,进入了近身攻击的最佳距离。
不由分说,闫思弦一个肘击,捣向了其中一人的下巴,又拽向了另一人的领口。
吴端紧跟其后,在那被捣了下巴的人脖子后就是一拳,那人瞬间昏倒在地。
被拽住领口的人,瞬间又被闫思弦捂了嘴巴,发不出声音。
两人的目光迅速在屋里逡巡了一圈,没发现药瓶之类的东西。吴端又搜了两名岛民的身,并未发现药品。
闫思弦便拎起那还有意识的岛民问道“药呢?”
那人又惊恐又迷茫,似乎在用眼睛诉说着“什么药?我不知道啊。”
吴端自腰后拔出刀来,抵在那人脖子上,警告道“你敢喊,小命立马就丢。”
那人点头如捣蒜。
闫思弦捂着他嘴巴的手慢慢松开。
谁知,刚松开一点,他张口就要叫。
哗——
吴端的刀子毫不犹豫地割破了他的喉管。
那人大睁着眼睛,嘴巴一张一合,却只能发出呕喽呕喽的声音。
闫思弦吓了一跳,松手,那人便仰倒在地。
吴端道“不能让他喊。”
他说话时,手微微抖着,整个人几乎站立不住。
闫思弦一把扶住吴端道“对!不能让他喊。”
他不敢去看吴端的眼睛,那双神采飞扬,无论做任何决定时都写满笃定的眼睛里,此刻满满的全是自我怀疑。
闫思弦觉得仿佛被一只手攥住了心脏。
但他得撑住,他要是撑不住,吴端怎么办?
闫思弦双手强行搬过吴端的肩膀,让他背对那将死之人。
他看着吴端的眼睛道“你必须这么做,他喊出来,我们所有人都得死。”
“我必须这么做。”
吴端机械地重复着。
闫思弦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找药!咱们是来找药的!得完成任务。”
“任务……”吴端又是机械地重复,他的表情呆滞,仿佛丧失了思考能力。
闫思弦入一只热锅上的蚂蚁,急得恨不得在屋里乱窜一通。
药八成被刚刚离开的岛民带走了,怎么办呢?
他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三人。他们已经睡着了,打斗并未让他们醒来,看样子睡的挺沉。
闫思弦干脆拽起一人来,左手捏住下巴,右手将食指中指探进了那人喉咙里。
原本熟睡的人这下醒了。
刚一醒来就是剧烈的呕吐。
他们常年以鱼肉为食,呕吐物格外难闻,但闫思弦却不在乎,伸手就去他的呕吐物里扒拉。
“嘿。”
终于被他找到两个小半片的药片,再晚上一会儿,恐怕就要消化干净了。
闫思弦去抠第二个人的喉咙时,吴端也有所行动了,他去抠了第三个人的喉咙。
一边在呕吐物里翻找药片,闫思弦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吴队,你没事吧?”
吴端“嗯”了一声,他的脸色有些发白,是经历了巨大打击后的白。
像是怕闫思弦不信,他又补充道“我没事。”
闫思弦诧异于他那迅猛的自我调节能力,明明刚才还在崩溃边缘。
两人总共找到了七个小半片的药片。
闫思弦用屋里的床单轻轻把药片擦干了,又扯了一块干净床单,将药片包好,给吴端揣进口袋。
他做这些时,吴端已经将除了死者以外的四人捆住手脚,并塞住了嘴巴。
做这些时,吴端始终没去看那倒在地上的死者。
如果他看了,便会发现,闫思弦用床单将那人的脸盖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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