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很大,但也容不下五百多人在一起吃饭,所以唐霄采取了自助的形式,在外面的空地摆上几张方桌,把菜和白馍用大盆装好放到上面,酒也是成坛成坛地码在一起,庄户们想吃想喝全部自己动手。
这年头对庄户来说,吃肉是件稀罕事,只有逢年过节才有机会,平日里就算上山打到猎物自己也不舍得吃,往往都会送到城里去卖掉,最多留点骨架熬个汤。至于酒,连肚子都填不饱,哪还有闲钱去买那种玩意儿。
所以当庄户们看到眼前堆在桌子上的肉和酒,一个个全都甩开了腮帮子,不过并没有出现唐霄预料中你争我抢的局面,整个场面十分和谐。
为了请庄户们吃饭,唐霄特意吩咐厨房宰了两头猪和两头羊,至于为什么不杀牛,那是因为牛在这个时代是耕田的重要劳力,私自宰杀是要受处罚的,严重的甚至可能会被砍头,就连牛掉了膘,庄户都会因此受到牵连,遭到笞打。
虽然对贵族来说杀牛算不得什么,可是唐霄现在还没有继承爵位,或者说根本没打算继承,目前还只是一介白身,万一有人要整他,就比如上次让他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的牲口,一个私自宰杀耕牛的罪名就足以要了他的命。
生活在秦始皇这个大暴君统治下的国度,唐霄觉得自己还是老实点好,毕竟天大地大,老子的命最大。
唐霄提着一只酒壶,在人群中间穿梭,凡是遇上找他喝酒的庄户,他也一概不推辞,对着壶口面不改色地猛灌一口,引得其余庄户纷纷大喊“郎君好酒量”。
要知道唐霄给庄户们喝的,可不是大秦市面上随处可见的又酸又涩浑浊不堪的米酒,而是正儿八经清澈见底的蒸馏酒,也就是俗称的白酒。
古代的酒一般都是谷物发酵酒,度数很低,很少有超过二十度的,大秦的酒也不例外,唐霄估计顶多也就十来度,而他让下人制作的蒸馏酒最低也有将近三十度,庄户们一开始都喝不惯,再加上平日里也不怎么喝酒,有些人真的就是传说中的三杯倒,所以见到唐霄喝酒这么豪迈,都忍不住叫好。
绕了一圈下来,唐霄突然看见小雀儿正骑坐在侯府门口的石狮子上,手里捧着一个鸡腿,啃的满嘴流油。
“小雀儿,给我下来。”石狮子是用来镇宅辟邪的,对于唐霄这么一个贪生怕死的人来说,可不允许别人对自家的镇宅神兽有什么不敬。
小雀儿吃得正高兴,被唐霄这么一打扰,一脸不悦,旋即单手一撑,一个跟头从上面翻了下来,稳稳当当地落在地上,动都没动一下,一套动作比唐霄前世看过的体操运动员还要流畅。
唐霄没想到这个一天到晚拖着鼻涕,被他老爹揍得哇哇哭的怂娃,居然有这样矫健的身手。
唐霄靠在石狮子边上,笑眯眯地问道:“小雀儿,你这身功夫跟谁学的?”
小雀儿没好气地说道:“额爹。”
“你爹还会功夫?”唐霄有些惊讶,白亮平日里看起来一副憨厚老实的庄稼汉模样,不料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小雀儿拿着鸡腿一边比划,一边兴奋地说道:“那当然,今天跟着方爷爷进山,路上遇到一只大虫,其他人都怕,额爹三拳两脚就把它赶跑了。”
听小雀儿这么一说,唐霄对白亮更感兴趣了,这个时代的老虎可不是前世动物园里供人观赏的肥猫,秦岭的老虎是会吃人的,大秦各地每年都有不少起人被老虎咬死的案例,而白亮居然能赤手空拳打跑一头老虎,实在是不简单。
唐霄继续套小雀儿的话:“你爹以前是干嘛的?”
唐家封地里的庄户多是秦岭周边的原住民,以张李两姓为主,白家是十年前才搬进来的。
听福伯说,当时天上飘着大雪,父子俩是在侯府门口被发现的,全身都被雪盖住了,小雀儿还在发着高烧,只剩下一口气,自家便宜老爹可怜他们就让父子俩进了庄子,还帮他们安顿了下来,不过这么多年下来,庄子里却从来没人知道白家父子的来历。
小雀儿翻了个白眼:“额爹就是个种地的,还能干啥。”
“我是说十年前,就是你们还没到庄子里的时候。”
唐霄的直觉告诉他,白家父子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小雀儿突然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瞥了唐霄一眼,然后缓缓说道:“十年前额才两岁,记得个啥。”
看着小雀儿的眼神,唐霄瞬间觉得自己真的像个白痴,于是恼羞成怒,想给小雀儿一个爆栗,可刚举起手又悻悻然地放了下来,他感觉自己还真不一定能打得过小雀儿。
小雀儿吃完鸡腿,把满是油渍的双手随意地在衣服上擦了擦,一双眼睛四处转悠,最终停在了唐霄手中的酒壶上。
唐霄这边刚看到一道身影闪了一下,连眼睛都没来得及眨,就发现自己的酒壶已经跑到了小雀儿手上。
小雀儿看周围的庄户喝酒喝得那么快活,早就觊觎已久,不过奈何被自家老爹管的太严,一直无处下手,正巧现在老爹不在,唐霄又正好送上门了。
拔出塞子,小雀儿先用鼻子闻了闻,感觉这玩意儿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味道,又举起酒壶灌了一口,到了肚子里才发现,这酒壶里装的根本就不是酒而是水。
“你骗人,这里面装的都是水。”没有喝到酒,小雀儿很生气,后果十分严重,立马扯开嗓子大声嚷道。
这一嚷不要紧,一些平日里和唐霄比较熟络的,还有之前找他喝过酒的人,全都眼神不善地朝他走了过来。
与此同时,白亮也是一脸不善地拿起一根竹条朝着小雀儿走了过来。
唐霄知道自己在劫难逃,扭头看了一眼边上瑟瑟发抖的小雀儿,叹了口气:“和平相处不好吗,非得弄得两败俱伤,作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