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中午,是一年中最难熬的日子,空气中弥漫的炙热气息令人一筹莫展。
杨宇从省城回到县城,再从县城转车到集镇,已经是下午两点半,正是太阳最毒辣的时段。
走在回家的路上,杨宇早已汗流浃背,他的眉头始终紧皱着,并不是因为酷热难耐,而是他想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
收黄鳝泥鳅,只能是一时之计,因为泥鳅黄鳝的繁殖速度和村民捕捉的速度是成反比的,也就是说,总有一天,泥鳅黄鳝会被抓绝,而且杨宇估计,照这么下去,根本要不了多久,这生意就得太监。
距离1985年3月3日,已经只有七个多月了,杨宇必须要考虑,如何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弄到最多的钱。
努力的回想着八十年代,那会儿的工业基础薄弱,而且几乎被国家垄断,民生的经济支柱还是以手工业为主,核心不过是围绕着衣食住行来,可这社会背景,让杨宇从何处着手?
“等等!衣食住行?”
杨宇一愣,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顿时茅塞顿开,一展愁眉,兴奋地往回赶。
烈日下,杨宇走了两个多小时,他的脸已经被晒得通红,身上的衣服也全部湿透。
“宇哥,怎么样了?省城是个什么情况?”
张大猛蹲在小院门口,见到杨宇回来,三两步上前询问情况。
“谈妥了,之后咱们收的全部交省城!能多赚不少。”
收起心思,杨宇点点头,不论如何,也得先把手里的事情干完再说。
“啊?那不是咱得每天进省城!”
张大猛有些惊喜,那可是去省城啊!大都市,大世面!能去一次都不错了,以后说不定还得天天去。
“美的你!还天天去咧!一百多里地,牛都受不了,你能行?”
撇了张大猛一眼,杨宇径直回屋,马上就到生产队收工时间了,他们得做好准备工作。
“可这么多黄鳝咋办?”
听杨宇的意思,他们不用每天去省城,那收这么多黄鳝泥鳅,怎么换成钱?
“我和省城的大水产公司谈好了,从明天开始,他们会每天派大货车来拉,咱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着把秤杆拉出来摆上,接着杨宇又抽空核对了一下账本,一切准备工作做完,就等乡亲们送黄鳝过来。
“宇哥,这是一千块钱,我回得早,还没人来交黄鳝。”
凑到杨宇根前,张大猛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递给杨宇。
杨宇拿着钱,心里暗暗地点了点头,这张大猛虽然书读的少,但心肠却不坏,是个搭伙的料子。
每到收工这个点,杨宇家门前的路上,都会很热闹,杨宇在收泥鳅黄鳝的消息彻底传开,三村五社,十里八乡,哪怕是十来公里之外,都有人赶过来。
就连村里的小孩们下午放学后,都是成群结队地下田抓泥鳅黄鳝,然后悄悄的往杨宇家送。
那会儿农村的条件差,大人没钱,小孩子自然也就没有零花钱这个概念,但是现在卖一斤黄鳝,就能挣一角多,只要不被大人发现,那就是自己存着悄悄用,要是被大人发现了,连哄带骗带威慑,再不行就是竹片炒肉,总之得交出来。
“二宇子,给你送黄鳝来了,这次我抓的全是黄鳝,全是大条的。”
李小二离杨宇家近,每次总是跑在最前面,卖过两三次,这李小二也学机灵了,竹篓子就这么大,能装的东西有限,加上黄鳝的价格比泥鳅贵多了,所以他现在连泥鳅都不抓了,只抓黄鳝。
“哟!小二,你这黄鳝个头真大!在哪儿抓的?赶明儿我也去弄点?”
看见李小二的黄鳝大条,其他送黄鳝泥鳅的人纷纷羡慕不已。
“嘿嘿!我就随便在田里抓的!”
这李小二看起来憨厚老实,小心眼儿可多着呢,这玩意儿直接关系到收入,就算打死他,他也不会告诉别人,他是在生产队的育秧田弄的!
杨宇凑近竹篓子看了看,满意的点点头:“李二哥,你这黄鳝的确很大,这样,我给你涨一分钱一斤。”
接着,杨宇又对排队等候的相亲们喊话:“大叔大婶儿们,如果泥鳅黄鳝的个头大的话,咱们可以加价的。”
一听个头大的能多卖一分,乡亲们顿时兴奋了起来,有的甚至当场就挑拣了起来,小条的不秤实,还拉低价钱,不如卖大条的划算。
孰能生巧,有了昨天的经验,今天张大猛和杨宇的配合越来越好,张大猛把称完秤的泥鳅黄鳝分放在堂屋,杨宇这边的价钱就算出来了。
两人忙活了两个小时,差不多就收了三四千斤,院门口还围着黑压压一群人,虽然天已经黑下来了,可这丝毫不影响村民们的心情。
……
“杨木匠啊,你可生了个好儿子咧!比我家二狗子出息多了!”
“杨师傅啊,你家二宇子讨媳妇儿没有?村尾的翠花年纪也差不多了,条件各方面都挺合适,和你家二宇子般配着咧。”
有两个人交完黄鳝泥鳅在回去的路上,碰到了出工回来的杨德顺,一脸羡慕的竖起了大拇指。
杨德顺是大队的木工匠人,他替大队干木工活也记工分,大队为了抓收入,有时就会派木匠去其他大队干活,所以杨德顺一出工,时常就是好几天。
现在他正背着一背篓的木匠工具,手里提着半斤肉,一脸愁容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下午六点收工,赶了三个多小时的路,总算走到自家村口了。
之所以一脸愁容,那时因为他出工的时候,他二宇子还躺在床上,能不能熬过来都是个问题,这又是几天过去了,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没好气的瞥了这两人一眼,杨德顺心中暗骂这群王八蛋,知道他儿子现在情况不好,还故意开他玩笑寻开心,于是便埋着头,加快步伐往家赶,不理会这些人。
可杨德顺继续往前走,每一个碰到他的人,都会对着他竖起大拇指夸赞杨宇几句,他终于发现了情况不对,这不是拿他寻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