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军官叫做陈文光,此时伸手探了探高驰的脖颈,站起来禀报道:“夏大人,已经死了。”
夏元吉闻言不住摇头,神色复杂的望着狄阳。这姓高的眼瞅着就要死了,即便不捅那最后一刀,也活不过盏茶的功夫,何必呢。
虽然看样子,之前也是被狄阳刺伤的,但没人看见啊,哦,这几个看起来就不像好人的人不算。
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目击证人,即便狄阳浑身是血,又拿着柄利刃,不过想要洗白,也不是什么难事。毫不夸张的讲,以狄阳目前对于整个筹粮大计的重要性来说,这点小过错,还是可以容忍的。
自己和这些军士也不会碎嘴,但关键是,今天来的几位,还有其他官员,这就难办的很。
高驰虽然只不过是条狗,可那也是未来的曹国公,李永祥的狗,众目睽睽之下被杀了。保不齐身边的几位大人,就会去吹吹风,卖个人情。
尤其是江宁知县陶成章,听说和李家就走的很近。江浦镇临鱼村在江宁县治下,所以陶成章也跟着一块来了,没想到就遇到这档子事。
为今之计,只好先把影响力降低到最小,夏元吉吩咐道:“陈百户,让你们的人守住两侧巷口,闲杂人等一律不准放进来!”
“是!”陈文光大声领命,又冲着狄阳点点头,才去传令。
这个举动在别人看来有些奇怪,只是眼下夏元吉顾不上这些,略一沉吟,就赶紧给这件事定下了调子:“这几人行踪诡异,到此来偷窃土豆,妄图阻挠筹集军粮之事。好在被狄公子及时识破,又奋力阻拦,虽身中数刃而不退,终于保土豆于无虞。”
“来人呐,将这几个意图盗窃军粮之人拿下,交由南京刑部严加惩处!”
本来这事发生在江宁地面,该当由江宁县衙署理,然后再层层上报,可这次夏元吉绕过江宁知县陶成章,直接交到刑部处置,这其实已经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当下另有几个军士上前,或抬或扣,押制住那四个喇虎,直到这时,曹彪才如梦初醒,知道自己今日,惹到了远远惹不起的人。
但曹彪还是想不明白,眼前这个村夫,他到底是何方神圣,究竟是什么来头,能让陶知县都毕恭毕敬跟在后头的大官,都要替他说话,凭什么?!
不过现在无论如何不是搞明白这个的时候,进江宁县的县狱他倒是不怕,上下关系都可以打点,就连看门的狱卒都和自己称兄道弟。
可刑部大牢那是何等地方,绝不是自己这个小虾米能混得了的,不死也得脱层皮,根本是不可能全须全尾出来的。
想到这里,曹彪挣脱开护卫架着自己的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行着来到,刚才还觉得对方越狠死的越惨的狄阳面前,哀求道:“狄爷,狄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老人家,小的罪该万死。可小的一下都没能碰到您,您念在小的上有小,下有老的份上,把小的当个屁放了吧。”
狄阳冷然的看着,现在这个曹彪,哪里还有方才城南一霸,带头大哥的气势。这些所谓的黑社会大佬,所谓的气质,不过是一层经不起碰撞的泡沫,碎裂以后,他们的表现,甚至连个稍有气节的普通人都不如。
蹲下身子,冷冷的看着曹彪,一字一句的说道:“不要怪我下手太狠,不给你们留活路。自己想一想,当你用暗劲伤伤人的时候,可曾想过他们的妻儿老小?”
曹彪闻言神色为之一滞,满脸堆积起来的惶恐哀求的表情,也僵在了那里,不过只片刻之后,这位大佬就找到了新目标。
他一边哀号着,一边膝行来到陶知县身边:“陶知县,看在往日小的鞍前马后,替您效劳的份上,救救小人吧。”
陶成章以袖掩面,满脸厌恶的挥挥手:“我乃堂堂江宁知县,岂会和尔等宵小相识?什么鞍前马后,纯属无稽之谈,快快押了下去!”
两个军士再度上来,架住曹彪,可又听到他吼道:“陶知县,您不认得小的不要紧,可上个月,煤街杨匠户家的闺女,可是小人替您……”
“快!快!把这厮的嘴堵住!”陶成章脸皮涨的通红,跳着脚喊道:“简直莫名其妙,什么杨匠户,阴匠户的,本官一概不知!”
夏元吉不愧是官场老狐狸,笑着等那曹彪把关键信息都说完了,才示意军士把他嘴堵上。
最终这位兄台,口里呜呜咽咽的,如同死狗般的被拖走了。
“陶大人,你看今日之事?”
陶成章闻言,躬身行礼,义正言辞的说道:“大人,这地痞无赖,胡乱攀诬,无中生有的中伤于我,还望大人为下官洗清冤屈。”
夏元吉捋着胡须,徐徐道:“什么地痞无赖?老夫今日只是来传旨的,并没有看见有什么地痞无赖。”
“是,大人英明!”
这时宅子的木门砰的从里面被撞开,闪出一条彪形大汉,手握着砍柴的斧头,扫视了一圈外面的形势,护到狄阳身边,瓮声问道:“先生,要砍谁?”
“铁柱,你怎么来了?”
那彪形大汉自然就是狄阳的护卫队首领铁柱,他性情耿直,听说前头打架,又见到浑身是血的狄***本不会说先生有没有事,哪里伤着没有,这样的话,只会举着斧头咆哮着问,还要砍谁?
这时他又说道:“俺刚到前头,就听穆姑娘说先生好像是后头打架,俺就拣了把斧头赶过来了。”
狄阳租的这处落脚点,后门与逸仙楼的后门挨着,这些日子逸仙楼的事情比较多,铁柱和穆小婉也时常过来帮忙。他们习惯性的把逸仙楼叫做前头,落脚点叫做后头。
“对了,你从里面出来,看到牛牛了没,他在干嘛?”狄阳想到了儿子,外面动静闹得这么大,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
铁柱道:“小少爷早就被穆姑娘抱到前头去玩了。”
狄阳长舒一口气,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铁柱举起斧头,再度问道:“先生,还要砍谁?”
陶成章看得倒吸一口冷气,心道那曹彪辛亏走的早,不然让这个憨货碰到了,怕不是要被剁成肉泥。
“有几个杂碎,已经被我料理了,眼下没事了。”狄阳笑道:“咱们进去吧,还有贵客要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