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儿,你这一路南来,可还辛苦?”
文华殿外,一处小花园的凉亭内,大明太子殿下朱高炽坐在这里,在他对面,还有一位容貌与之十分相似,但要更黑、更健壮一点的青年男子,年纪似乎和朱思怡差不多。
明朝宫廷中的太监、宫女习惯把太子称作千岁爷、小爷或者主儿。而太子、太孙的长辈,则习惯把太子、太孙称作哥儿。
朱高炽在永乐面前,本就是哥儿,所以被他称作哥儿的人,自然就是大明帝国永乐皇帝的第三代继承人,皇太子朱瞻基。
与一向被永乐横竖看不顺眼的父亲相比,朱瞻基要更讨永乐的喜爱,经常被永乐带在身边,教他经国治世之道,就连每次御驾亲征讨伐蒙古,也让他随军出征,手把手教他怎么指挥。
可以说永乐对朱瞻基的喜爱,要远远超过对朱高炽的喜爱。
当年汉王与太子之间的夺嫡之争,使得永乐一度动了废太子的念头,还是大才子解缙,搬出来了朱瞻基的名头,说了句“好圣孙”。
意思是,虽然陛下您不喜欢太子,但是太子给您生了一个好孙子啊,这个圣孙聪慧异常,和陛下非常相像,将来一定能够治理好大明的江山。
听了解缙这句话,朱棣这才废太子的念头。
为此在太子还建在,还没有登基的情况下,就早早的把朱瞻基立为了皇太孙。
毫不夸张的说,朱高炽能坐稳太子的位置,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他的好儿子朱瞻基。
此时朱瞻基刚刚从北京来到南京,他坐在朱高炽对面,恭敬的回答道:“父亲坐镇南都,为大军筹办粮草,一日不得休息,与父亲相比,孩儿只是多赶了几天路而已,怎敢谈什么辛苦。”
朱高炽欣慰的点点头,接着又叹息道:“若是你姐姐也能体谅为父的苦心,那便好了。”
提到好多年没有见面的姐姐朱思怡,朱瞻基也有些神色黯淡,他有许多兄弟姐妹,但从小感情最深的就是长姐朱思怡。当年姐姐大婚的时候,还是他领着送亲的队伍,亲自把姐姐送到了郡主府。
不仅如此,因为狄阳是靠着杀鞑子立功升上来的,朱瞻基对这个姐夫也很满意,两人也十分的能谈得来。
但好景不长,这桩亲事很快就被皇爷爷强行拆散了。
朱瞻基虽然很佩服,很敬爱自己的皇爷爷,但对于这件事,还是一直不能理解。
“父亲,姐姐和姐夫本就是夫妻,便是在一起吃饭,那也是理所应当的。”
“你也这么说?”朱高炽不由的提高了声调:“若是那李永祥,一本密奏递到你皇爷爷那里,你觉得你姐姐和你姐夫,又会如何?”
“那又能怎么样?到时候若是皇爷爷怪罪下来,由孩儿来扛着。”
朱高炽怒道:“糊涂!你皇爷爷越是赏识你,越是喜爱你,你就越不能在这种事上,和他唱反调,知道吗?!”
“是。”朱瞻基见父亲发了火,只得低头小声应是。接着又说:“可难道就让那李永祥,这么无理取闹下去,父亲,你是知道他怀着什么心思的。”
“唉。”朱高炽叹道:“那又能如何,谁叫他搬出四年前,你皇爷爷把狄阳废为庶人的圣旨呢。”
朱瞻基还是觉得这件事,让本就十分委屈的姐姐,更加的委屈了,忙道:“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朱高炽知道儿子要说什么,摆摆手,道:“哥儿,你也不用过于担心,你姐姐毕竟是堂堂太子的女儿,一个废爵之子,还为难不了他。”
“可是姐夫呢,他现在只是一介庶人啊。”
“你姐夫……”提到狄阳,朱高炽神色复杂的笑了笑:“你姐夫又岂是好惹的,他最近可是搅的金陵满城风雨,连我都……唉,实在是一言难尽。”
朱瞻基闻言紧张道:“姐夫他怎么了?”
“过几天你不是要到那临鱼村宣旨么,到时候你自己问他吧。”
一个太监从外头走来,弯着腰低声对朱高炽说道:“殿下,嘉兴郡主到了。”
……
远处,太子殿下朱高炽,嘉兴郡主朱思怡,屏退一切左右,站在树荫下,不知在谈些什么。
朱瞻基枯坐了一会,百无聊赖的拿出两只小罐子,放到了凉亭的石桌上,那精致的、御窑烧制的小罐子里,立时发出了“啾啾啾”的声音,里头正是两只上好的贡品斗蟋。
太孙殿下喜欢斗蛐蛐,那在太明朝是人间皆知的,甚至在后世还留下了蟋蟀天子的别号。
不过这位太孙殿下玩归玩,政事还是一点都不耽误的,他的能力要远比后世满清官方宣扬的,要强的多。
世人都知道郑和下西洋发生在永乐朝,但不知道的是,实际上第七次,也就是郑和最后一次下西洋,是发生在朱瞻基在位期间。
而且他和他父亲朱高炽联手开创了,汉人王朝的最后一个盛世,仁宣之治。
可惜这个盛世,一直以来,都没有得到他应有的评价。
要论中国历史上最被高估的盛世,可能要再等两三百年才有结论。但要是论中国历史上最被低估的盛世,那么仁宣之治,一定属于其中之一。
这两只蟋蟀是路过山东时,当地的官员进献的,朱瞻基逗弄了一会,听到一个萌萌的声音喊道:“爹爹,你在干什么啊。”
“朵朵,你回来了。”朱瞻基将跑过来的小女孩,抱坐在自己的膝上,问道:“你姨娘带你玩什么了啊?”
朵朵开心道:“带我去玩滑滑梯了,我还认识了一个好朋友,他给了我好多好多好吃的。”
“是吗?”朱瞻基笑道:“那你的好朋友住在哪里啊,改天我们也去送给他好多好吃的好不好。”
“好啊,好啊,我好朋友住在……嗯,住在……”朵朵刚才光顾着吃冰棒了,倒把好朋友的地址给忘了,想了好一会,终于想起来了,认真的说道:“他家住的地方叫做淋雨?”
“淋雨?这么奇怪的名字?”
“好端端的,谁要去淋雨啊。”一阵香风袭来,朱思怡笑着打趣道,从她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委屈的神情了。
“咦,你何时多了一个闺女,我这个做姐姐的怎么不知道。”
朱瞻基也笑着解释道:“这是当年在漠北遇到的孤儿,我看着怪可怜的,便一直带在身边抚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