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亭外的莫愁湖上,白雾蒙蒙,夏雨淅淅沥沥,滴落在满池的荷叶之上,发出细碎的雨声。
池中那尊白玉般的莫愁女雕像,在蒙蒙的雨雾中,如同惊鸿的洛神般,似幻,似真。
唱着江南小调的采莲女,似乎转瞬间就消弭于无形之中,只是在朵朵莲花间,还能看到她们架着小舟,嬉笑着,驶往岸上的身影。
天地间只留下这座被雨雾包围的湖心亭,被湖心亭包围的佳人,被佳人包围的,一颗跃跃欲试的心。
朱思怡很勇敢的没有低下头,她只是微微的闭眼,然后任由那甜蜜,由口腔充斥整个心脏。
原来在缺氧中失神,也是件很美好的事情。
夏日午后的雨,仍旧不紧不慢的下着,偶尔有几道闪电,从天边而来,照亮了整个湖区。接着是轰轰隆隆略显沉闷的雷声,昭示着自己的存在。
不耐烦湖底烦闷的鱼儿,从水面中跃起,在天地间飞翔,虽然只是刹那,但在那个瞬间,就是永恒。
浪漫的只是刹那,厮守的才是永恒。
当狄阳俯身在朱思怡耳边轻声的念出这句话时,得到的回应是,佳人一个悠长的吻。
雨渐渐的停了,最先察觉到这一点的,是此起彼伏的蛙叫,和不甘示弱的蝉鸣。
朱思怡重新整理了妆容,羞的几乎抬不起头来。
狄阳细细的摩挲着佳人的素手,感慨着,人生若此,夫复何求?
湖心亭内,有一个石桌,上面备着两盒棋子,一张棋盘。
“思怡,手谈一局如何?”
朱思怡脸上还是烫得很,不过反正只有狄郎一人能看见,又有什么关系呢?
笑意盈盈的说道:“这回输了以后,可不许再罚妾身抄《女诫》了。”
当年与朱思怡新婚之时,狄阳还是一个刚从漠北回来的粗糙汉子,在外头书摊上翻到一本棋谱,学了两招,回来以后心血来潮,非要和朱思怡下棋。
结果可想而知,聪慧无比,自幼接受最正统皇家教育的朱思怡,即便是在让了三子的情况,狄阳还是一泻千里。
当时春风得意,志得意满的大英雄狄阳,自然还不服气。
第二盘让了四子,情况好了一点,一泻百里。
第三盘,在朱思怡提出让五子的时候,狄阳不下了。
开始讲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道理,让朱思怡引以为戒,然后罚她去抄女诫。
这当然是狄阳转移话题的玩笑话,他其实还是很大度的,并没有因此而真正的生气。
不过这件事,和那个烧水事件一样,成为短暂的蜜月里,两个可爱的注脚,深深的留在朱思怡的脑海间。
狄阳尴尬的摸了摸鼻头:“啊,好汉不提当年勇。”
这一番话,又惹得朱思怡咯咯的笑了起来,不过她还是轻盈的坐到石桌前,娴熟的摆好棋盘,贵为皇室名姝的她,一举一动,都给人以极佳的视觉享受。
今天,无论如何都得让狄郎赢一把。
狄阳坐到石桌对面,说道:“不过呢,今天我们换一种玩法。”
朱思怡忍着笑:“小女子自然都听夫君的。”
“不要这个样子嘛,这个新玩法,其实挺难下的。”
“有多难下?”
“嗯,就是难下到,如果你肯让五子,你就一定输了。”
狄阳大言不惭的说着,又引起对面佳人一阵吃吃的笑。在正规的围棋比赛中,即便是最顶级的职业选手,和业余选手之间,也不太可能出现让五子的情况,因为从大概率的情况来说,让五子的一方,基本是不太可能赢的。
而高手之间的对决更是如此,后世人工智能的阿尔法狗,在与人类围棋战力最高的柯洁的人机大战中,仅以四分一子取胜。
让五子,基本是老师指导学生的教学赛。
朱思怡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知道夫君并不是在乎输赢,只是想找一种方式,来陪陪自己而已。
“好啊,让妾身就只好先让夫君五子咯。”
狄阳捉狭的笑了笑,拈起一颗黑子,下到了棋盘正中央天元的位置。
嗯,第一手落天元,这是新手的下法,夫君这么多年,似乎棋力并没有长进呢。
正当朱思怡以为,第二手要放到四角的星位时,没想到狄郎将第二颗棋子,放到了第一颗的旁边。
更令她想不到的是,第三颗又放到了第二颗的旁边。接着第四颗,第五颗,依次落下,五颗棋子连成一条直线。
这是什么下法?
却见那边,狄阳拍拍手,说道“好了,五颗下完了,思怡你输了哦。”
“什么嘛,妾身还没有下呢,怎么就输了。”朱思怡娇嗔道。
“因为这是新玩法,叫做五子棋,五颗棋子连成一线,就赢了。”
听狄阳解释完了五子棋的规则和玩法之后,朱思怡才明白,为何狄郎先前如此笃定的说,让五子就必输无疑,因为总共只有五个子嘛。
不由得大呼上当。
狄阳则将思怡娇嗔的粉拳如数收下,还借机将佳人揽入了怀中。
不过五子棋容易上手,对局时间也比围棋大大的减少,而且针锋相对的竞技意味,也淡化了很多。
嬉笑过后,朱思怡也对这个小小的新游戏着了迷,一盘又一盘的与狄阳下着。
起初狄阳还能利用后世总结出来的小技巧,占据优势,不过等朱思怡也找到了规律,两人很快就平分秋色了。
不过好在撩妹才是狄阳的目标,下棋不过为了达成这个目标的手段而已。
中间穿插着后世网络上流行的段子,再随口冒出几句此时已经出现,或还没有出现的诗句,而不必托词于是路过门口的白胡子老爷爷,或者行踪不定的道士教的。
不久,朱思怡传来一声惊呼。原来在湖心亭的西面,出现了一道的绚丽的彩虹。两人于是放下棋子,携手依靠在栏杆边,默默的注视着。
彩虹散了,天色,也终于渐渐的晚了起来,两人于是干脆静静的等着明月升起。
朱思怡轻轻的开口,吟唱道:“柳外轻雷池上雨,雨声滴碎荷声。小楼西角断虹明。阑干倚处,待得月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