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虽然南方还略显温暖，但北方的洛丹伦已经进入了冬天。前几天刚下了一场小雪，让大地染上了一层银白。
“哇……可算回来了。”
阿尔萨斯从自己王宫专用的传送门里走出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头一次感觉洛丹伦王宫里那股早就闻腻了的香味儿是那么舒服。
然而即便是这么想的，阿尔萨斯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也没有立刻倒头睡觉。他准备把奎尔扎拉姆放好，随后就去找自己的父亲。
可他注意到自己的桌子上多了一沓厚厚的纸。
他走过去，拿起来看了看，若有所思，随后从自己的书架上拿下另一叠纸张，在上面勾勾画画，然后拿着它们，一溜烟跑到泰纳瑞斯的书房。
流水的公文铁打的王。
然而今天泰纳瑞斯不在这里。
阿尔萨斯正疑惑着，算了算日子，恍然大悟：这几天正是泰纳瑞斯会见全国各地农民代表的日子！
他随后赶去了议政厅，果不其然，泰纳瑞斯就在这里倾听着一个地方官员的牢骚。阿尔萨斯站在一边听了一会儿，发现那个官员牢骚主要集中在对于兽人收容所的抱怨上，内容大致就是不应该建立这个东西，让人民背上更多的负担云云。
阿尔萨斯当然知道并不是这样，全国的农产量持续上升，农民的收入不断增加，即使有兽人收容所这个无底洞在，他的人民的负担也肯定变轻了，这个官员只是看着每年为了这群兽人而开销那么大而心痛罢了。
泰纳瑞斯一言不发，认真倾听着那个官员的牢骚，不过敏锐的阿尔萨斯还是能从父亲平静的眼神中看出一丝倦怠和厌恶。
阿尔萨斯静静地等着，他的存在感如此之低，以至于泰纳瑞斯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
直到会议结束，泰纳瑞斯向后走的时候，才忽然惊喜地发现自己的儿子已经回来了。
然后他就揪着他的耳朵一路揪到了书房里。
“别别别……老爸快松手，疼！”阿尔萨斯挤着眼，嬉皮笑脸道。
“少废话。”泰纳瑞斯说着，但还是放开了手，“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今天上午，刚回来。”阿尔萨斯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回答道。
“刚回来还不去休息休息，往这里跑干什么？”泰纳瑞斯的嘴唇动了动，但责怪的话还是没说出口，只说了这么一句。
“老爸，我想跟您反应一件事情。”阿尔萨斯说。
“什么事，说吧。”泰纳瑞斯道。
“我感觉奎尔萨拉斯的那帮精灵有点欠收拾了。”阿尔萨斯的神情严肃了起来，“这次去守望堡，我没在那里见到一个精灵！卡德加说他们是轮值制度，但精灵的士兵已经三个月有空缺了！”
“我觉得是时候敲打敲打他们了。”
泰纳瑞斯的神色也严肃了起来。
“确实如此。之前也有过人向我反应这件事，但我没有在意。”他如是说，显然已经对这件事高度重视，“看来是时候召开联盟会议了。”
“还有，父王，我有个想法。”阿尔萨斯拿出自己之前从房间里拿到的纸，“我想普及教育。”
“嗯？”泰纳瑞斯显得很是惊讶，“你说什么？”
“我想，在各个城镇兴办学堂，普及教育。”阿尔萨斯一字一句地说，“我想在平民中挖掘人才，充实我们国家的实力。”
“可一直以来受教育都是贵族的权利，而平民没有。”泰纳瑞斯说，“这项政策不可能成功的。”
“我们可以分开来，贵族受到的是单独的精英教育，贵族式教育，而平民受到平民教育。”阿尔萨斯说，“老爸，我这个想法并不是要培养一批新贵族，而是想让一个农民变成一个能更有效的种田的农民，而铁匠变成一个更能打铁的铁匠，商人变成一个更能赚钱的商人而已。”
“同时，我想让一些不需要劳动，多余出来的人，能够有能力去做其他事情，仅此而已。”
“再者，在过去的日子里，平民无法让自己的孩子得到教育，主要原因是他们没有钱，不能为他的孩子请到老师。”他侃侃而谈，声音里有绝对的自信，“但凡一个稍微有点积蓄的农民，都会把他的儿子送到一个骑士身边当侍从，进而让他有机会成为一名骑士，改变自己的命运。”
“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我们的人民很清楚，只有接受教育才能改变他们后代的命运。他们有着很大的接受教育的渴望。并且随着克尔苏加德的几项新技术的产出，他们收获的粮食变多了，几乎每个农民在这两年里都能存下一笔不小的积蓄，他们肯定会千方百计地寻找让自己的孩子受到教育的机会。”
“而为什么我们不去满足他们呢？”
“这样一来，我们一可以避免了他们因为有钱了而花天酒地地染上奢侈的恶习，又能为洛丹伦培养一大批优秀的人才，还能提高国家的财政收入，为什么不去做呢？”
“很不错的想法，但只有这些吗？”泰纳瑞斯笑道，“我可不想只听到纯粹的理论。”
阿尔萨斯掏出了一沓纸，正是他之前在书房里拿出来的另一沓东西。
“我在之前一年里就在做这个调查了，同时让他们调查完之后把结果送到我那里。”阿尔萨斯说，“可是当时我不在，所以他们就把这些东西放在我的房间里了。”
“这些东西可以证明，我所说的是无误的。”
泰纳瑞斯接过阿尔萨斯手里的东西，放在书桌上细细地看了起来。
“阿尔萨斯，你真的太优秀了，或许我应该提前几年把王位传给你。”过了好久，泰纳瑞斯忽然感叹道。
阿尔萨斯吓了一跳，惊慌之下急忙否认道：“不不不，老爸，我觉得您还年轻，还可以再干个十年八年……”
“我不是在讽刺你，阿尔萨斯。”泰纳瑞斯说着，声音里有着难掩的疲态。
阿尔萨斯停了下来。
泰纳瑞斯摘下帽子，捋了捋自己的头发。
“看到了吗，阿尔萨斯。”他的声音显得很沉重，“看到你长大了，我真的很欣慰。”
“爸爸老了。”
阿尔萨斯的鼻子开始发酸。
原来在我十二岁的时候，父亲就已经这么老了吗？
他意识到，在他带着士兵们南打鱼人北征巨魔的时候，自己的父亲是拖着怎样的一副苍老的身躯，来为自己支撑起这样一个庞大的国家。
在读过那么多来自更高等文明的书籍后，他早就明白，战争在根本上斗的是“综合国力”，自己南征北战的武功，和父亲日理万机的文治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
老爸，抱歉，未能为你分担！
阿尔萨斯抽了抽鼻子，压回去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强笑道：“不，老爸，你还年轻呢。”
他说着，亲昵地把手搭在了泰纳瑞斯的肩膀上。
青春这种东西，怎么能自己独享？
也该让老爸享享福了。
或许还能因此让自己多个弟弟妹妹之类的？
阿尔萨斯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泰纳瑞斯感觉一种微弱的暖流流过，浑身的疲惫似乎减弱了一些。但他并未意识到这是阿尔萨斯在对他做些什么，而是笑着接上了之前的话题：“说说你的具体想法吧。”
“好吧，老爸。”阿尔萨斯道，“我准备把这个分成大致三个阶段。首先，是每个孩子从九岁开始，必须强制要求上学，一直到十二岁。这个阶段不收费，由国家来供着他们。”
“可这会造成一笔很大的开销。”泰纳瑞斯笑道，“并且贵族们肯定不会同意这个想法。”
“他们不愿意就让他们消失！”阿尔萨斯想到了前世卡莉娅和如今自己的好友瓦里安那身不由己的婚姻，有点烦躁，“洛丹伦又不是暴风城，当个国王还得那么憋屈！”
“注意你的音量，阿尔萨斯。”泰纳瑞斯说，“这种想法不要让他们知道。”
在这一刻，他并未斥责阿尔萨斯的残酷想法。
“我知道，老爸。”阿尔萨斯说，“开销不是问题，我们收获的会比我们花出去的多十倍百倍！”
泰纳瑞斯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刚才说的是第一阶段。第一阶段主要教他们识字，让他们背诵洛丹伦的历史。”阿尔萨斯把话题转了回来，“最重要的是让他们记忆各个贵族，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米奈希尔家族的辉煌历史，告诉他们洛丹伦是这个大陆上最强大的国家，让他们为自己是个洛丹伦人而自豪。”
第一阶段阿尔萨斯本来不愿意让他们学这些的，但图拉杨的事情让他触动很大。他意识到，平民当中很多人对洛丹伦王国并没有很强的归属感！
就像图拉杨，一个在洛丹伦王城，在国王脚下长大的孩子，竟然因为一个外国人而选择拒绝辅佐自己国家的王子！
虽然那个外国人叫洛萨，但他毕竟不是洛丹伦人啊！
这让阿尔萨斯感觉很痛心。他意识到大规模地加强对国民的思想教育势在必行！
这是阿尔萨斯的想法。
“很好。”泰纳瑞斯说，“如果我们培养出来的人才不能为我们所用，那就太可惜了！”
“然后第二阶段，面对完成了第一阶段教育的孩子，就必须支付费用才能进行了。”阿尔萨斯端起自己老爸的茶杯，喝了一口，对他说，“这一阶段教他们算术，体育，礼仪，艺术以及一些圣光之道和魔法上的常识。不求精通，但必须知道，有一个能够继续发展的基础。”
“很不错的想法。”泰纳瑞斯夸赞道，“这样只要稍加培养，这些平民就会成为各行各业的优秀人才。”
后面呢？还有吗？”
“还有第三阶段。”阿尔萨斯道，“这一阶段就要进行详细的划分，分别建立不同类型的学院。比方说我就打算在洛丹伦里建立一所圣光学院和一所政法学院。完成第二阶段的学生需要通过考试才能进入这两所学校……”
“儿子，你写个文件给我呈上来，你说的这些我都记不住。”泰纳瑞斯和他说，“这件事情太过重大，我们要好好商讨一番才能定夺！”
“好了，老爸，咱不聊这些了。”阿尔萨斯收回了自己的手，“法瑞克呢？我没看见他啊。”
“被处死了。”泰纳瑞斯道。
阿尔萨斯吓了一跳：“什么？！”
泰纳瑞斯诡异一笑：“愚人节快乐，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