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声音越来越近,那老妇拔起两条老腿,步履蹒跚的快步向唐僧师徒走来。
来到近前,老妇眯着一双眼,似是看不真切一般,朝着白马上的唐僧躬身一礼,呼哧带喘道,“敢问长老打那边来?可曾见过一身翠裙的娘子?”
“阿弥陀佛,”唐僧打了声佛号,连忙翻身下马,扶起老妇,满目慈悲道,“老妇人,请问那娘子是何样貌,家主哪处?”
“咳咳,我那闺女样貌水灵着哩,”老妇褶皱的面皮攒在一起,现出会心的微笑道,“俺闺女是俺们村顶好的女子,心眼也好,午时去给矿上的我儿送饭,却到这时也没回来,不知长老可曾见到。”
“啊!”唐僧虽心中早有准备,但听到那女子果真是这老妇的女儿,却也恍惚了一下。
“哼,我说什么来着,人家找上门来了吧,”猪八戒冷笑一声,看那猴子怎么办?
孙大圣听到八戒燥舌,正要去拔他的舌头,却听得身后师父喊他。
“悟空,你害了人家女儿性命,还不快快前来!”
“怎地?”老妇闻言登时一个激灵,扯住唐僧的僧袍袈裟,“长老说我女儿被害了?”
“是俺老孙打死的,怎样!”
旁人不知,但他孙悟空岂会不知,那女子分明就是妖怪所扮,眼前又突然蹦出个老妇,说是她女儿,那这老妇定然也是个妖精。
孙大圣抖了下耳朵,玄铁如意棒飞出,迎风便涨,一把抓在手中,火眼金睛一瞪,金光万丈,只见那老妇双眼空洞,内中显化的竟是一个满目狞笑的女子魂影,似是在有意嘲笑他一般。
“好妖精,连你大圣爷也敢戏耍!”孙大圣登时火冒三丈,雷公嘴一咧,獠牙暴突,满脸凶戾之相。
老妇吓得连忙躲在长老身后,大呼‘救命’!
“悟空!”唐僧见那妖猴还要行凶,陡然怒喝,“你害人闺女性命,非但不知悔改,反而打杀这老妇,真当为师不敢念咒么?”
“师父默念,”孙大圣顿时偃旗息鼓,收了如意棒,好生说道,“师父,你可知这妖精善于变化,想俺老孙当年在花果山馋人肉时,便会变化成美色,富甲,引诱凡人,而后卷入水帘洞蒸炸烹炒,这些妖怪的伎俩俺老孙五百年前就用过了,岂能瞒我?”
大圣心切,继续说道,“师父,这方圆百里俺老孙转了个遍,也未见有户人家,更没见什么村子,那女子是哪蹦出来的,这老妇又是哪来的,还不都是这岭子的妖精所化,俺老孙这双火眼金睛,又岂是摆设?”
唐僧闻言沉默不语,不过心中却是信了三分。
“长老,俺们村在就前路五里处,下了山坡,入了山坳就能看见,全村上百口子人,生活了几代人,可从未见过甚妖怪,倒是今日,你这徒弟人不人,猴不猴,满目凶相,好不吓人,分明是见我那闺女皮肉细嫩,打死了想吃人肉,可怜我那闺女啊!”
老妇说完嚎啕大哭,泣不成声,唐僧顿时心软,再一想这妖猴吃人肉,又不服管教,却是有些难以分辨谁是谁非。
这时,老妇推开圣僧,朝着孙大圣而去,破口大骂,“你这妖怪,吃我闺女,有本事你就打死我,也好去陪我那可怜的闺女。”
孙悟空一双火眼金睛看着附身老妇的那女子,满脸戏谑之色,登时凶戾滔天,召来如意棒,一棒砸下,老妇脑袋登时开花,身子一软,砸落地面,血浆殷红一片。
“你……你,”唐僧见妖猴毫无悔改之意,登时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大弟子半晌却未吐出一个字来。
“师父,俺老孙受菩萨之命护你西天取经,又岂会害你?”孙大圣解释道,“你信妖怪却不信我,又是何道理?”
“师父,大师兄说的没错,”沙僧上前一步求情道,“这妖精诡计多端,又善于变化,专攻人心,大师兄火眼金睛,能看破变化,还望师父开恩,饶过大师兄这一回。”
唐僧见此又惊又怒,惊的是这妖猴竟然违抗师命,连害两条人命,怒的是,害人性命非但不知悔改,反倒巧舌如簧,振振有词。
想他唐三藏十世善人,在他眼中,即便是妖,若能修得善果,那也是好妖,而眼前这妖猴心性之凶残,简直令人发指,却是枉费了菩萨的点化。
师徒相处虽然时日不长,但一路上苦口婆心的教导,却换来如今这般局面,不禁心冷三分,今日若不让他尝尽苦头,将其戾牙磨平,这西行之路漫漫,早晚都是祸根。
念及此处,唐僧不再心软,也好让这妖猴知道,为师说一不二,有恶必惩。
唐三藏面色一冷,盘膝而坐,双手合十,嘴唇微动,口吐紧箍咒文。
孙悟空登时头疼欲裂,满地翻滚,任凭他太乙散仙的境界,也对这紧箍咒束手无策。
想当初菩萨赐下紧箍咒,就是因孙悟空暴戾难以制伏,这才合谋设了一局,骗大圣戴上,不然以他连天都能捅个窟窿的顽劣性子,唐三藏估计早就被他给蒸了也说不定。
沙和尚见大师兄疼得满地打滚,生不如死,殊不忍心,噗通一声跪倒在唐僧的面前,恳求师父开恩。
猪悟能也知师父这次怕是下了狠心,也在一旁为孙猴子求情,然而唐僧根本不为所动,铁了心要给妖猴一个教训,便是谁的话也听不进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待唐僧感到口干舌燥,这才停了下来,睁开了微阖的双眼,看向有气无力的孙悟空。
“悟空,知错否?”唐僧道。
孙悟空目含冷意,仍有些迷迷糊糊,晃了晃脑袋,抖擞了下精神,将心中的戾气强行压下,最终还是开口道,“徒儿知错。”
不过语气却是冰如寒霜。
唐三藏也知方才下手有些太重,想起菩萨的叮嘱,便将大徒弟叫到身旁,苦口婆心的劝导起来。
这一路上大圣听了不下八百遍,耳朵都起茧子了,不过,许是疼怕了,而这和尚又是如来二弟子,打也打不得,杀也杀不得,只能时不时的点下头,一副虚心接受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