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棋极为消耗精力,这些修行之士的思维比常人要敏捷不少,棋局之中考虑的更多,所消耗的亦是更多。
南宫岐的拖延策略终究还是有些效果,大半个时辰之后,他的对手已经因为疲敝而开始犯错。
虽然只是一步下错,但南宫岐的棋艺本就不差,立刻便抓住了机会,逐步扭转了自己的劣势,随后更是一直将自身的优势保持到了最后。
一直眉头紧皱的梁王亦是终于舒了口气,顾不上仪表,抬手用衣袖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若说紧张,在场的恐怕便以他为最,尤其如今校场好长江那边的结果已经传来,一平一负之下,这金山寺之战已容不得半点失误。
他在朝中经营半生,好不容易位极人臣,如今又恰逢乱世,平民心生畏惧,但是他却心生亢奋。
当皇帝出海逃亡的消息传来,他第一时间便想起了当初年轻之时曾向一位自诩铁口直断的道人卜算过前程,得到的批文乃是‘贵不可言’!
或许那铁口直断的道人果然有些道行,之后他便顺利中举,步入官场之后亦是顺风顺水一路高升,哪怕是靖康之难爆发,他也因为正好在江南为官而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再然后便是拥护赵构登基有功而被封王。
的确算得上一生荣华富贵。
然而在他看来能用‘贵不可言’来形容的却只有那九五之尊!
赵氏自从南渡之后便已被不少人视为气数已尽,若非有道门的支持,估计早就失去了权柄。
他正是看透了这一点,这些年便借助着权势一直都在暗中交结着道门诸派,儿子更是被送往茅山修习道术,并被一位权重的长老看重,因而终于换来了茅山对自己的支持。
至于佛门,那些和尚一直都想着弘扬佛法、广收信徒,他所做的只是帮助修建了几座大点的寺庙,譬如像这金山寺。
和尚们对于谁掌权其实并不看重,他们所注重的只是在位者是否崇佛,在他承诺重建南朝四百八十寺之后,那位寒山寺的圣僧便亲口应承了会相助于他。
原本天时地利人和都已齐聚,偏偏冒出来一个韩世忠!
韩世忠出身贫寒,原本没有什么根基,靠的乃是曾救过赵构才能位列武将之巅,然而其成名之后却娶了个好老婆,不仅自身修为高深,而且还穿针引线的让其得到了江南那些修行世家的支持。
如今更是跑来与自己争夺镇江府,这是他万万不能忍受的,原以为能凭借茅山和佛门的支持让其退让,尤其是他还花了不少代价换取了唐门和蜀山剑派的支持,然而令他意外的是韩世忠竟然与那太湖水君有旧。
就像韩世忠凭借救过赵构一命而轻松的成为赵构的心腹大将一样,仅靠着与那太湖水君的关系便胜过了他多年呕心沥血的布置。
“还有一局……一定要胜,这样还能算是个平局,大不了再设法争斗一番。”想到这里,梁王又暗自开始紧张起来,甚至连心脏都隐隐感到一些刺痛。
原因便是他这一方并没有什么棋艺高深之人,毕竟之前都以为会是一场修道者的龙争虎斗,他请来的俱是成名已久的高手,谁料到会突然改成下棋呢……
此刻的南宫岐倒是颇为得意的返回到了许宣等人的身边,并吹嘘着自己占卜手段的高明。
“哼,没想到堂堂蜀山剑派竟然使用拖延时间这种伎俩来获胜,也不怕旁人耻笑么?”韩世忠一方有人冷笑着嘲讽。
不过南宫岐对此似乎并不怎么在意,只是摩挲着手中的四灵金钱,笑道:“我可没有违反过规则,事先也没人说下棋的时候不能占卜吧。”
“可你每次落子前都要卜算十多次,那不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么?”那人几乎气极反笑。
“谁规定不能多占卜几次了,我选个好点的卦象还不行么……”
“你……”
许宣在一旁看着已是彻底无语,这蜀山七脉看起来就没几个正经的人啊。
“杨兄,你不必与他们争吵,还有一局,这次由老夫祝不疑上场,就算他们拖延个几天几夜也无妨。”一个大袍广袖的老人从韩世忠的身后走出,说着便径直走向了那摆放着棋盘的石桌。
周围立刻便有不少人议论纷纷。
“真是祝不疑,当年能与刘仲甫对弈而不败!”
“徽宗之时祝不疑便已在棋坛上失去音讯,没想到竟是去修道了,而且竟然还已结出了金丹,果真是有天赋之人啊,年纪那么大了都还能有所成。”
原本还抱有一丝希望的梁王已是脸色苍白,捂着胸口几乎站立不稳,幸而旁边有道人立刻便取出一粒丹药让其服下,这才让其缓过气来。
只是派何人上场去对弈却是个极大的麻烦。
祝不疑在棋坛上的名声其实并不大,原因便是他并没有像刘仲甫那样长期活跃在棋坛之上,当年与刘仲甫对弈后他便舍了俗世而去寻仙修道,不少人都以为他已不在人世。
然而其当年便能与大国手刘仲甫对弈而不败,其棋力之强乃是世人公认的,如今其修道有成,精力大大提升,恐怕棋艺已是更上一层楼了。
此刻这金山寺中修为比祝不疑强的人有不少,但是自信能在棋艺上胜过他的人却是没有。
连原本跃跃欲试的济天下在得知那一方派出的乃是祝不疑之后亦是沉默了下来。
“幸好我刚才的对手不是祝不疑,要不然面子便丢大了。”南宫岐对此亦是庆幸不已。
“唉,我就知道韩世忠那一边会早有准备,现在除非我们能将刘仲甫找来,要不南宫你算上一卦看看那刘仲甫现在何方?”王天良说道。
“刘仲甫靖康之难前就失踪了,也不知死了多少年,说不定连骨头都烂了,现在上哪去找他。”南宫岐有些不满的嘀咕着,这次金山寺的比试的确算是被韩世忠一方算计了。
眼看梁王这一方议论了半响也无法推举出一人上场,那瘦弱的灰袍老人已轻轻走到了这庭院的中间。
“这一局……不用比了。”那瘦弱的灰袍老人望了望诸人,忽然说道。
“水君大人,凡事都要讲规矩,大家说好了三局两胜,就算我们棋艺不精,不是祝国手的对手,好歹也要给我们一个上场的机会吧。”梁王紧皱着眉头,鼻翼喷张,显然极为愤懑。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