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仆人那知道了很多东西。
他叫陈鱼,村里陈家的一个傻子。
头病之人。
那名长者是他的爹,名叫陈牛。那个用大棒的壮汉,是陈鱼的长兄,陈壮。
而这个朝代…
公元前二百一十二年,始皇三十五年。
他所在之处,便是三十六郡之一邯郸郡。
关天下之形胜,绝天下之转输之邯郸!
前有漳滏,右倚常山,左邻河间,北通燕涿之邯郸!
赵国之土,后武安君白起攻陷楚国国都郢城,长平之战重创赵国主力,赵灭。
他不是赵人,陈牛也不是。
地广人稀的邯郸,秦人慢慢多了起来。
陈家几人快要饿死了,仗着陈牛到了今天。
这几个仆人是帝国赏的,因为陈牛从军时候砍倒很多敌人,也因为白起杀了太多的赵人,之后陈牛随部分秦军留在了邯郸,本来按照陈牛的功绩是应当做个亭长的,但由于陈牛初来此地,威望之名不如当地士伍,加上本地贫瘠,只拿了些钱物,成了耕农,老老实实种地,务实做发展。
陈鱼他娘得病治不起,生陈鱼的时候便去了,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陈鱼自小就傻,之后仗不怎么打了,整个帝国修大堤修阿房宫挖皇陵修直道修长城,十多岁就直接抓走,陈家算是好一些的,种地养牛。
很多的地……
但还是抵不住各种的税收,孩子大了在家收税,姑女娃大了不成家收税,卖菜收税,人头税田地税……
像陈鱼和陈壮这么大所收的税还是很多的,好在陈牛拿的出来。
从陈牛身上的一道道伤痕以及这个院落的范围陈鱼能够猜得出陈牛陈老爷子当然在战场上是如何的拼命。
…………
二天之后。
我怎么会在秦朝?
而且还是一神经患者的身份。
陈鱼叹了一口气。
他想到了任务以及那枚徽章,已经确认那就是和氏璧,正是此物,让他到了秦朝。
周围的环境并不重要对于他而言,他能在各种环境中生存,能用木棍枯草擦屁股,却还是不敢相信这个傻子的身份。
陈鱼不知道的是,秦朝时期的傻子以及其他先天缺陷人士,在生下来后是可以直接扔了的。
六合之内,皇帝之土。西涉流沙,南尽北户。
他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会来到这个秦人食草,秦人可畏的时代。
“没有纸,擦屁股用木片,法克,更没见到什么萧何,韩信……”
他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发胖的身体,苦笑一声,接受了穿越者这个事实。
陈鱼想起了女孩。
那个他曾说如果你是我眼中的泪那么我永不会哭的女孩,那个孤儿院一起长大的女孩。
不管怎样他还活着,只要活着就有机会,有机会改变,有机会回去。
但为什么让我穿越到秦朝?
算了算时间,貌似二年后秦二世胡亥就上来了。
这么说,自己貌似可以看到那个举鼎冠军西楚老项!
虞姬?
要不要指点他几招顺便领着老项去罗马转转,见见亚历山大也好……
再不济去泗水把刘亭长找出来,发展一下农业餐饮业的……
好像罗马那边还有个匈奴,
带着老项去戳匈奴去吧。
陈鱼开始了漫无目的的构思。
还是去咸阳吧。
邯郸好像隔着咸阳如此的远。
咸阳都去不了要去哪找和氏璧??
或许去秦始皇那找和氏璧比带着老项去罗马更简单一些。
陈鱼顿时感觉自己好像穿到了一本书里,一只黑暗的大手正操控着自己……
其他书不都是穿越之后各种美女还有法宝吗,怎么我就成了一个胖子了。
如果当时拿的不是那枚勋章,而是拿着月光宝盒……
岂不是能看到紫霞……
没买过秦朝穿越指南,没看过秦时明月。
良久之后,微眯的眼睛透着一种与黑暗大手抗争的坚定。
此处虽沃土,终不是他的所在。
人言落日是天涯,
望极天涯不见家。
风雨啊风雨。
天涯啊天涯、
何处才是我家!
他不知道的是,那些他没见过的将相豪杰,都随着时间的痕迹一个个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那时候的他已经成为了一个玄而又玄之人,这个大秦也因他的出现有了非比寻常的变化。
那时的他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性格,成为了一名他最不想成为的人。
他还有很多个名字都在不同的地方流传着,譬如叶问,譬如陈近南……
当然那是以后的事情了。
在这之前,他还是一个听着村里狗吠之声以及问着猪粪味道思考人生,骨子里带着热血与狠棘而心里却很恶趣味的胖子……
叹了一口气,陈鱼站了起来,在屋中慢慢走着,原本土墙上那把青铜剑陈牛拿走了,整个屋里很是简单,板床石台,门上挂着一把锁。
陈鱼还是有些不习惯秦朝的语言,虽说看到的文字不多,但那种看上去古意盎然字体让陈鱼很是焦灼。
秦朝又怎样,热带雨林巍峨雪山他都不怕,又何惧这悠悠大秦,还有那道锁。
“要找到和氏璧!”
砰!
还是一个侧踢,只不过踢的角度低了许多。
他不知道这条裤子的质量。
屋门经受不住他的力道,倒在了地上,带起阵阵灰尘。
有人喊了起来,陈鱼往声音处看了看,那仆人他认得,正是他几天前踢飞的那名大汉。
和之前一样,几名大汉围了过来,扎着发髻,手中拿着绳索。
“我哥在哪?”陈鱼神态自若的站着,盯着那名大汉。
“哥?”那大汉愣了半天,竟是不懂陈鱼的意思。
差点忘了这是秦朝,嬴政的地盘……
“不知长兄陈壮所在何处。”陈鱼有些不适应这种语气。
“壮东家跟老爷去了田里。”大汉紧紧抓着绳索,冲其他大汉使着眼色。
陈鱼看着周围的房屋,有些像四合院,点了点头,没有理会大汉的眼神,往院门口走去。
这可吓坏了那几名仆人,陈牛去田里明确要求,要看住陈鱼,出了院子惹着当差的他们都得牵连。
领头那大汉飞奔了过来,陈鱼皱了皱眉,看到了那大汉慢慢放大的脸,想到了一件事情。
我说兄弟,那天的瓷器是你扔的吧。
转身,抬腿。
砰。
嗤拉……
风还是那么凉。
大汉捂着脸躺在了地上。
…………
黄昏时分,陈鱼在门口坐着,陈壮在面前指着陈鱼,陈牛在旁看着,手中拿着鞭子。
陈鱼已经能听懂陈壮的语言,大概是说陈鱼并无一点用处,只知道惹事,其他院子没人看着,要是这事让官差知道了,陈家都得受苦。
陈鱼没有说什么,他只是在思考,思考怎么从傻子变成正常人,思考秦朝,思考陈壮说话细节,思考内裤。
他想到了一句话,听人说话时候不要听他说的,而是要注意他没有说什么。
貌似自己转型有点难,索性先当个傻子吧。
陈鱼站了起来,上身的衣服有点像裙子坠着,盖住了屁股,陈鱼步子迈的大了起来,也更能感受到阵阵凉风。
大汉们看陈鱼进了屋子,且陈壮和陈牛又在这,都各自忙各自事情去了,磨谷子,去井里打水,有两人过来抬走了陈鱼的门,叮当声响过后,大木门将陈鱼关在了屋中。
陈牛与陈壮这父子就在陈鱼门前聊了起来,陈鱼仔细听着片刻,不禁惊讶起来,因为陈牛父子所说的事情,从什么张良大铁锤秦始皇,再到什么阿房宫别墅,还有什么始皇嬴政坑杀儒士之事,陈鱼听的入神,慢慢从板床上坐了起来。
原来历史是真实存在的,他一直以为史书中二千多年与当时有所不符,当时儒学盛行,哪能说埋就埋了,直到他听到了一个名字,李斯。
我怎么到了这么个地方,用的吃的什么都没有。
陈牛与陈壮说了一会便走开了,陈壮往陈牛处看了看,从夕阳的投影中,陈鱼看到了陈壮头上那个大包,也看到了陈壮眼神中的冷然。
陈牛是他爹,虽说严厉到见着他就要捆起来,但陈鱼明白,陈牛还是看重他的,不然不能一直养着到十六岁。
咣当,一把大锁落在门上。
陈鱼有些饿,只是早上吃了些蒸的麦饭还有咸菜,下午这一闹连饭都没了。
他有些不懂这陈鱼这么锁着是怎么长这么胖的……
慢慢的,陈鱼释然了,虽说是到了秦朝,总好过比那个上古女权时期,女酋长看你生的白胖白胖的给你拉帐篷里然后……
天色将黑,陈鱼听到了门锁的声音,看到了一簇灯光,正是其父陈牛。
许是耕作的原因,陈牛的身影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弯。
身影慢慢近了,陈牛把灯笼放在了石台上,坐在了陈鱼身旁,手中提着一个食盒,用袖子擦了擦,打开了食盒。
静。
似乎只有石台上的烛火能说明这不是一幅画,陈鱼这么怔怔的看着陈牛,陈牛抓在一起的手抖了抖,绕开了陈鱼目光,端出一大碗饭。
“你娘走的早,留下你和壮,咱们陈家没读过什么书,在这年月里生存也就求个平淡,那年去战场我拼了命杀人,才有了这仆人,你犯头病我不怪你,我把你锁着捆着,但你要知道,我要是不锁着你,太守早就抓你去修长城了,我让他们看着你,其实是护着你阿。”
陈牛自言自语说着,又是端出了一盘咸菜,放在了陈鱼面前。
陈鱼依然没有动,听着陈牛自言自语般说着,五味杂陈,灯光微晃,陈牛的身影变得伟岸,伸手拿过碗,就着咸菜吃了起来。
陈牛站了起来,看着陈鱼摇着头提着灯笼出去了。
陈鱼注意到一件事,那就是父亲陈牛出门时候门没有锁!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一直在屋里关着了,得出去看看。
有啥看的?
看这沧海山河,看这古道悠悠,看这万里铁骑,看这血染风歌。
看看六合之内,皇帝之土。西涉流沙,南尽北户到底是什么样。
更主要的是他要找路,找一条能找到和氏玉璧的路。
几口吃完了碗中麦饭,到门前听着动静,陈鱼推开了门,慢慢关上,踏着夜色飞奔而去,看了看自己的身子皱了皱眉,沿着大路朝远方走去,一边走一边大骂起来。
老子还得减肥!
就这样,陈鱼出了陈家,想到了适才陈牛所说的亲情之语,摇了摇头,往前方走去。
亲情对于二世为人的他而言,固然是看重的,但还没到那种能与去咸阳等量的位置,或许陈牛在给他送饭的时候说的话少了些,又或是他在这个陈家呆的时间少了许多。
陈鱼不知道的是,离家出走的他几个时辰后因为一个大汉又跑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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赋诗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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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从四海来,
何故意徘徊,
悠悠青花笔,
冷墨漫青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