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胡部落早已没落,如果不是匈奴人照顾,恐怕就连乌孙都要把自己这些部落给消灭了,哪里轮得上月氏人来动手呢?就算月氏人要动手,也根本用不着派大军前来,所以月氏人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匈奴!
“月氏人的目标是匈奴人,他们刚刚和秦国结束大战,正是国力虚弱的时候,再没有比这时候趁虚而入更好的时机了!”姬云脸上的愁云一下子展开,现在眼前的路越来越清晰,哲别部的生存希望也大大增加了。
乌勒也拍着手站起来:“对啊,我可是老糊涂了,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乞力合你倒是越老越精!”
“哼,是你们这些人笨的像牛一样!”乞力合嘲讽一句,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乌勒摇摇头,转头看向木鹿金:“木鹿金,你赶紧带几个人去最近的匈奴大部禀告!让他们赶紧派兵来!”木鹿金施一个礼,立刻领命而去。
安排完找救兵的事,几位大人又安排人手去收回几位兄弟的尸体,便让大家各自回家休息,姬云也在图雅的陪伴下回到自己的毡帐。
月光惨淡,似乎映衬着部落里众人的心情,图雅和姬云都一路无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姬云不太敢看图雅的脸,因为他知道,那里还留着自己巴掌印,当时也是实在情势紧急,姬云不得不出此下策。图雅还是一个小女孩,而且从她娇蛮的性格来看,可能从来就没有受过这样大的气,也怪不得她脸色不好。
就算想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姬云心里暗自叹一口气。而图雅则悄悄看着姬云的脸,这一张清秀又充满了愁绪的脸。
实话讲,姬云算不上威猛帅气,就算是杀过人,当过兵,都还从内而外散发着些许书生气,图雅从来没有在哲别部的男人身上看到过这样的气息,不由得渐渐被姬云吸引。但今天在草原上,姬云的变化却让她大为吃惊,那瞬间姬云仿佛恶鬼附身,而那一巴掌,不仅印在了她的脸上,还印在了她的心里。
路边的草丛里传来夜虫儿的鸣叫声,扰得各有心事的二人更加烦闷。
最后,还是姬云打破了宁静,自己是一个男人,总不能把打破尴尬的任务交给一个女孩:“图雅,对不起。”
“嗯?”图雅被这突如其来的道歉给吓了一跳,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没……没事的,我知道你今天也是太着急了。”
姬云微微笑着,叹了一口气:“虽然很着急,但其实应该还可以有其他的解决办法,真的很抱歉,让你受伤了。”
“真的没事,云大哥,如果你不那样做,可能你,阿跌渠,还有束六斤,你们三个人都回不来,甚至我也回不来!”图雅走在姬云的侧后方,眼神热情地望着姬云的身形,“虽然一开始我真的很生气很难过,但想通了就好啦!云大哥你不用自责的!”
“你能这么想当然最好,但毕竟是我做错了事情,我还是要道歉的!”姬云停下脚步,回过身来看着图雅,她的脸色绯红,不知道是因为路旁火光的照射,还是自己那一巴掌留下的后遗症,“明明你还送了我那么贵重的礼物,你知道吗,今天如果不是玉狮子的话,我已经没有办法在这里和你说话了,可以说你再一次救了我的命!”
“都是巧合啊!”被姬云看得害羞,图雅不由自主地低下头。
“不管是不是巧合吧,但这几次我能化险为夷都和你有关系,看来你是我的福星哦!”说着,姬云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图雅的额头,这是穿越前他经常对自己的学生做的动作。可是图雅还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情,她完全愣住了,因为姬云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无比温暖,指尖的温热和轻柔的动作,无不流露着满满的爱意,让她受宠若惊。本就红彤彤地脸此刻更加鲜红,像是一团火在面前游来游去。
“啊……嗯……也许吧,云……云大哥,没事就好!”结结巴巴,图雅好不容易才把这简单的一句话给说明白,心里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爬,躁动不安;又像是刚刚经历了一阵春雨的种子,立刻发芽,疯狂地从心里往外钻。
“这次犯下的错误,我一定会补偿你!”姬云嘿嘿笑起来,转身继续往前走。他不知道,他刚才自然而然的动作,在少女的心里种下了什么样的种子,只是觉得得到了图雅的原谅,心情舒畅不已。
图雅点点头,用细微到几乎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轻轻“嗯”了一声。
木鹿金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他说他几乎马不停蹄,才把消息传到了离这里最近的一个匈奴大部落里,对方表示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消息,但毕竟没有实质的证据,所以还需要他们亲自派出斥候侦查,才能下最后的决定。
“这简直就是胡扯,等他们弄清楚了,再把消息传去王庭,月氏人早就荡平这附近的所有部落了!”司泽瀚气愤不已,把面前的案几拍得当当响。天下乌鸦一般黑,当初赵国就是因为延误了战机,才让秦国人长驱直入以致灭国,看来这匈奴高层也都差不多。
“泽涵叔不要生气,他们说的也有道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果不弄清楚就贸然出兵,损失也不小。”姬云在一旁安慰,他比在场的所有人都懂兵法,自然考虑得深一些。图雅坐在司泽瀚身边,也赶紧替他拍拍背,让他冷静下来。
“我们这里只有你在军营里历练过,你说应该怎么办?”乌勒族长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来,热切地盯着姬云。他说的有道理,但是自己部落的命运却等不起匈奴人慢慢去求证。
姬云见乌勒族长询问自己,回了个礼慢慢说道:“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先通知附近的林胡族人,最好能把大家都集合起来,各自为战的话很容易就被月氏人给消灭了。”
“我赞成云兄弟的说法!”束六斤冲姬云点点头,附和道,“另外,我觉得还应该顺便通知附近的匈奴人!也有不少匈奴人的小部落在周围,如果能得到他们的支持,我们的力量无疑会增大不少。”
乌勒皱着眉头,环视毡帐内的其他人,希望能得到些其他意见,可惜没有人回答。从他的内心来说,是不太愿意把其他林胡人集合起来的,众人分家已久,各自的族长又不愿意承认对方的领导地位,集合到一起肯定会有权利领导之争,到时候不但不能抵抗月氏人,甚至可能发生自己人对自己人动手的可怕事情。
但是这似乎也是唯一的办法,匈奴人的态度一向不明朗,当初也有过欺负林胡人的先例,他们就算知道了月氏人的动向,说不定也可能会先牺牲掉林胡和乌孙,然后趁月氏人劳累之时坐收渔翁之利。
“族长,不能再拖了,也许云兄弟的计策不算最好,但当前的情况不容我们多做考虑,死马当作活马医吧!”看到乌勒迟迟不肯下令,宇合台着急地催促道。他知道乌勒在担心些什么,但这个时候可不是为了私利而把全族人置于危险之地的时候!
“好,就依姬云的办法,阿跌渠、束六斤、木鹿金、台台尔,你们四个立刻去通知其他林胡部落,最好能让各大族长到这里来商量应敌之策!”乌勒咬着牙,终于是把这个命令下达了出去。话音刚落,阿跌渠四人就拿上自己的弓箭和佩剑冲出了毡帐。
“族长,除此之外,我们还要继续派出斥候探查月氏人的动向,以防不备!”等四人离开了毡帐,姬云再次建议。
乌勒点点头:“司泽瀚,你继续负责这件事!”然后他转头看着姬云,“但我们哲别部的男人们都没上过战场,如何才能面对敌人的进攻呢?”
“这个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学会的,不过晚辈愿意先带着大家练习练习,至少也比一点都不会要好!”姬云回答,
“嗯嗯,我就是这个意思!”乌勒这才把眉头稍微舒展开一些,“宇合台,你赶紧去安排,让部落里所有能拿刀的男人,都来听姬云的指挥!”
宇合台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施礼走出毡帐,安排乌勒的交代去了。
姬云把宇合台的表吸看在眼里,轻轻得叹气。对方虽然接纳了自己,却并没有完全放心,如今自己要求把所有男人都交给自己指挥,宇合台明显是不放心的,只是碍于乌勒的面才没有当场说出来。虽然自己一点没有其他的想法,却难保其他人不这么猜测。
“姬云,我哲别部的安危,就全都交到你一个人手上了!可千万不能失败啊!”乌勒郑重地朝姬云说道,眼里满是担忧。
“请族长放心,在下就是死了,也难报哲别部的救命之恩,哪里敢不效死命呢?”姬云以头触地,给出了自己的承诺。
整个下午,姬云都在不厌其烦地教导众人如何在战场上根据主帅的命令而行动,至于什么杀人的技巧,搏杀的能力,那些牧民早就掌握了,在草原上生存,这些都是必要的技能。只要他们能够根据姬云的指挥来行动,绝对不会一和敌人接触就全军覆没。
不过好消息时司泽瀚他们一点都没有发现月氏人的踪迹,让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这种时候,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也许月氏人根本就不会往自己这个方向走也说不定。
阿跌渠他们在傍晚之时回到部落,也带来了些好消息。和姬云他们一样,部分匈奴小部落和林胡部落也发现了月氏人的斥候踪迹,不过并没有和对方发生冲突。他们同样对月氏人的行动深感疑惑,一听阿跌渠他们传来的话,纷纷表示愿意找个地方商量御敌之事,但为防万一,不同意在哲别部,需要找个单独的地方。
“也好,只要大家能聚在一起,总比单打独斗强!”乌勒止不住的点头,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你们休息一下,换其他人去通知,明日午时,在青雷山祭坛见面!”
青雷山祭坛是附近部落祭龙神的地方,在牧民的心中有着不可侵犯的神圣地位,选择在这里见面,其他部落的族长就不会怀疑哲别部的诚心了。
待众人散了,束六斤第一时间找到了姬云:“云兄弟,我看你刚才议事的时候一直皱眉,也没说话,是出了什么事吗?”
“不是,我只是很奇怪!”姬云摇摇头,摸了摸自己受伤的肩膀,“月氏人为什么派出这么多斥候?就算是他们想收集附近的信息,确保大军到来时万无一失,也实在有点太多了,他们不怕这样反而会暴露自己的行踪吗?”
“嗯,云兄弟言之有理!”
“而且,我们和他们发生了这么激烈的冲突,这都两天了,月氏大军还是毫无反应,这也让我大为不解。”姬云抬起头来,试图从自己的脑海中寻找一些类似的案例,然而却什么没有发现。历史上没有任何一个战例有类似的情况,至少他知道的是没有的。
“那就让大家再小心些吧,别被月氏人偷袭了。”束六斤刚说完,就自嘲般的笑笑,“我们这点人,值得他们来偷袭吗?”
“是啊!”听束六斤说完,姬云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切等明天和其他部落的族长商量完再说吧!”
两人各自施礼,往自己的毡帐走去,夜色如墨,只有点点星火照亮二人离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