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马在他们身前跳了几下,也终于安静下来,似乎它明白了眼前的这些人是来救它主人的,就站在那里直勾勾地盯着。
姬云从巴阿勒思的马背上取下一把小刀,用清水冲洗一下递给他。那人已经昏迷了,就算巴阿勒思直接下刀,应该也感受不到什么痛苦,所以巴阿勒思没有丝毫迟疑,刀尖划开伤口,让箭头的倒刺不再勾住任何肉,才小心翼翼地把箭头取了出来。
紧接着,巴阿勒思把一点用草药磨成的粉倒在伤口上,再撕下一点布条包好:“接下来就只能靠他自己了!”
“给他喝点水吧!”姬云看那人的嘴唇都干裂了,不由得摇摇头。这人不过是中了一箭,就差点命丧黄泉,当初自己伤成那样,要不是被图雅他们一家给救下,也早已成孤魂野鬼了。
巴阿勒思点点头,取出水袋,掰开那人的嘴,一点点倒进去。那人虽然昏迷不醒,却还是贪婪地把所有水都给吞了下去。巴阿勒思停住手:“他已经有些脱水了,不能喂太多。”
“嗯,那这样吧,你告诉我青雷山祭坛的方位,我自己去,你先把他送回部落去。”姬云看了看日头,估摸着时间,建议道。
“还是我去送信吧,反正只是通知他们而已,青雷山祭坛不太好找,我怕你走迷了路。”巴阿勒思摇摇头回答,青雷山祭坛不允许外人进入,姬云就算去了恐怕也进不去,还不如自己去,还能免去找路的时间。
确实,只是去送个信而已,有束六斤在那里,想必只要得到了这个消息就不会出什么差错。姬云点点头:“好吧,那你帮我把他放到马背上!”
二人努力了好一阵,才把那人放到了黑马的背上,黑马转回脖子来,想用舌头去舔那人的脸,但远了些,让它心有余而力不足。
“呼,这人可真是重啊!”姬云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汉水,夏燥天虽然过去了,草原上的天气还是有些热。
“先生万事小心,我就先走了!”巴阿勒思帮姬云收拾完,跨上自己的战马,向姬云行了一个礼便打马而去。姬云拉起黑马的缰绳,慢慢走着。他不敢让玉狮子走太快,那人还昏迷不醒,只是爬在黑马的背上,然后拿马鞭稍微绑了一下,如果跑起来,肯定会掉在马下。
秋风徐徐吹动着,让姬云觉得有些恍惚,这草原美的有些不真实。一望无际的草原,扣上一块碧蓝的宝石,如果不是身后的黑马不时用响鼻提醒他还有活物在身边,姬云甚至会觉得这就是一场梦。
自从穿越之后姬云还没有像现在这样,独自一人走在空旷的原野,脑袋放空,任马笃行。虽然身后的黑马背上还有一个伤患,不过他昏迷不醒,算不得一个活人。即使是受伤躺在床上的时候,姬云想得都还是如何在哲别部活下去,而现在,他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只想安静地享受这一刻。
未来到底该怎么办呢?
这个问题冷不丁得再次攀上姬云的眉头,穿越前的自己不是一个有规划的人,只是喜欢历史才选择成为了历史老师,至于之后的生活,却从来没有想过。穿越之后先是被迫加入了长城守军,为了不被砍头而战战兢兢地活着,后来出塞攻击匈奴人,又是在生死线上徘徊,等到被图雅她们救下,自己又一直养伤,对未来更是没有概念。
可现在,当一切的压力都暂时消失不见时,这个问题却没来由的缠着他不放,让姬云逃不开挣不脱。
自己总不能真的就这么样在草原上待一辈子吧?上天好不容易给了你一次重来的机会,就这样浪费了实在有些可惜。可是就算想要改变,又该做些什么呢?
成为一个帝王,拥有佳丽三千沃野千里?姬云自己都觉得可笑,这样的想法也太不切实际了,自己哪有那个本事呢?
退一步,成为一方诸侯,保治下百姓国泰民安!可是天下统一的大势不可逆转,况且那和当一个帝王也没什么两样。
要不然做个大将军?带领千军万马,挥斥方遒!这倒是姬云一直以来都会幻想的事情,可是这个时代英雄也不少,自己能打得过项羽韩信吗?恐怕连个李左车都比不上吧……
那就做个文官,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可那是张良、萧何、范增做的事,唉……
想了许久,姬云也理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摇摇头,放声高歌起来,迫使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从脑袋里滚出去。可他五音不全,歌声一起完全打破了这个绝美的景色,就连玉狮子都听不下去,不停摆动脑袋抗议。
姬云唱着唱着突然听见有人说话,立刻停下来仔细倾听,却除了风声再无半点声音,于是又唱了起来。刚唱没两句,又听见了人说话的声音,他皱起了眉头,拍拍玉狮子的脖子:“我说你是不是真的很讨厌我唱歌啊?竟然逼得你学人讲话了?”
玉狮子打了个响鼻,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主人在说些什么。姬云伸了个懒腰,准备继续唱,才猛地想起来身后的黑马身上还趴着一个昏迷的人呢!难道刚才是他在说话?
姬云赶紧下马跑到后面查看情况,可那人依旧双目紧闭,面色难堪,不像是醒过来了啊!姬云挠挠头,觉得有些奇怪,刚准备回去,就看见那人的身子动了一下,然后失去了平衡,眼见就要落下马来。姬云立刻伸手接住,把那人慢慢放到了地上。
“你醒了?”姬云盯着那人问道,可是那人还是没有反应,让姬云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水!”这时,一声清晰的话语传进了姬云的耳朵,虽然声音依然很轻微,但确实能让就能清楚明白的了解这个字的意思。姬云赶紧取下水袋,凑到那人的嘴边,慢慢喂了下去。
其实仔细观察,那人的脸色已经比刚才好多了,或许是阳关照射的原因,已经红润了不少,喂了一会儿水,那人就慢慢睁开了眼睛。
姬云大喜过望:“你终于醒了!”
“扶我起来!”那人刚醒,便想站起来,可是身体实在太虚弱,根本没有一点力量,只好向姬云求助。
“你昏迷了那么久,刚醒就想起来?”姬云阻止了他的行为,让他继续躺着,免得再昏迷过去,“你先休息一下,反正也不着急赶路,等你恢复了些精神再说。”那人只是肩膀上中了箭,伤口并不大,而其他地方也没有伤,所以姬云觉得他昏迷的主要原因并不是受伤,而是太累了。
那人又努力了一下,发现确实浑身乏力,才接受了姬云的建议,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姬云站起身来:“我给你弄点吃的,看你的样子,饿了很久了吧?”说完,他从玉狮子身上的袋子里拿出一点面饼,然后又取了几根羊肉干,用水泡软了,才递到那人嘴边。
那人果然是饿了很久,没一会儿便把这些东西吃了个干净,虽然没什么力气去嚼,都是囫囵吞下。吃了些食物,身体的力量就慢慢地恢复了,整个人虽然依然虚弱,精神却比之前要好了很多,在姬云的帮忙下,总算是能坐起来。
“多谢!”那人没力气施礼,只能是点点头表达自己的谢意。
“没什么,换成谁也不会见死不救的。”姬云摆摆手,在那人的对首坐下,天色还早,既然那人醒了,也就不用着急赶路了。
“那可不一定!”听完姬云的话,那人却突然满腔怨恨地说道,吓得姬云楞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个人看来是心里有着深仇大恨,不然怎么会戾气这么重呢?姬云在心里暗下结论。
“你怎么会受伤的?”姬云看向那人的伤口,问道。
“被月氏人给射伤的,要不是黑风跑得快,恐怕我早就没命了。”那人抬起手来,看了看自己的伤口,发现已经被包扎好了,“这是你弄的?”
“不是,是我的一个同伴弄的,他还有其他事先走了。”这个人来历不明,虽然他说是被月氏人所伤,姬云也不敢完全把自己的底细透露出来,“原来那匹马叫黑风?刚才我们想救你的时候它还以为们是坏人呢,拼了命的想保护你,实在是一匹好马!”
“没有伤了你们吧?”那人向姬云投来抱歉的目光。
“没有。”姬云微微笑着,“我们也没有伤它,这样忠心护主的马可不多见。”
“敢问先生大名,日后也好报答!”
“我叫姬云,不过这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事,本就是应该的,谈不上什么报答。”
“云兄弟高义!”那人再次点点头,尽自己的努力向姬云表达自己的尊敬之意,“看云兄弟的样子,不像是匈奴人?”
“确实不是,在下是中原人,因为逃难来到草原,如今在林胡部落里暂住。”姬云惊讶于这个人的观察力,明明身体还十分虚弱,竟然能一眼看出来自己不是胡人,要知道自己可还是穿着胡衣,许久没有收拾,脸上也多了不少胡须,猛地一看还是和胡人颇为相似的。
“原来是中原人,怪不得给人感觉文质彬彬的,好像你们中原人都是这样。”那人非常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从他醒过来开始,就表现得很紧张,直到现在才安心了些,看来姬云的中原人身份,反而让他放下了戒备之心。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被月氏人追杀?这里距离月氏的地盘已经很远了,他们追你这么久,你恐怕也不是一般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