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头晕目眩,男人醒了,怀里抱着一个婴儿,跪在地上阵阵作呕。
他仪表堂堂,穿着棕色皮夹克,普通衣裤。
抬起头,看到一个深深、垂直的大坑。
废土碎石上,浑浊、暗绿液体滴落。
我是谁…
我在哪儿…
男人努力思索,眉心一松。
他叫龙开阳,怀中婴儿,叫龙影儿。
“女儿!!”龙开阳的心,一紧一松,发现怀中婴儿正在熟睡。
“太好了…这不是梦吧…”
龙开阳抱紧女儿,他记得自己明明落入冰冷海水中,淹死了。
深坑底聚集着味道刺鼻的水,渗进鞋子、裤腿,双腿双脚既痒又刺痛。
艰难爬出积水潭,龙开阳四处观察,喷涂着黄色三角标志的汽油桶让他倒吸一口冷气:“这是…核废料!”
他拉开裤脚,发现小腿皮肤发红溃烂。
“糟了…”
龙开阳惊慌抱紧怀中女婴,落入深海的记忆历历在目,对女儿深深的愧疚,袭遍全身。
他绝望得灵魂都被撕裂成碎片过。
现在…
老天给了他重新来过的机会,他咬紧牙关,抱着女儿开始爬!
龙开阳很急,动作剧烈了些,怀中女婴“哇!”的一声哭了。
斜靠在陡峭坑壁上,爸爸连声安慰:“别害怕…爸爸一定带你爬出去!”
龙开阳心在滴血,辐射量在随着时间的推移而积累,这么小的孩子,坚持不了太久。
他突然看到一片脏兮兮的银色材料布,移步过去,捡起布料,发现背面印着一行小字。
…防辐射毯:可隔绝97%的辐射…
“太好了…”
龙开阳用防辐射毯裹住女婴,凝实眼神,继续向上爬。
“爸爸就算死了,也要救你活…”
手指和膝盖磨破了,鞋子里也渗出血来,辐射令龙开阳双脚溃疡出血,每走一步都是钻心剧痛。
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高浓度辐射累积正在窃取他的清醒,一心只想带女儿爬出深坑的男人,开始出现休克症状。
…
一段儿记忆突然涌入脑海。
因为休克,脚下不稳,他不小心落回深坑,再向上爬,时间浪费了一倍,死前,只能轻轻将女儿扔出深坑。
…
这记忆如此真实,历历在目。
“呀——!”龙开阳咬碎了牙,嘶吼一声,将嘴唇咬得鲜血直流。
疼痛刺激下,意识稍稍恢复。
他绝不能掉下去,没了自己,女儿没法活。
他绷紧了神经,脑中回想起车子扎进冰冷海水时的一幕幕。
一家人被困在车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如果时光能倒流,他绝不会在暴雪肆虐的天气,着急回家。
冰冷海水中,爸爸拼命向孩子嘴里吹气,但无力回天,未满月的心肝宝贝遭了秧,爸爸的心都要被揉碎了。
他再不敢耽搁一秒钟时间,忍受着撕裂痛楚,亦步亦趋,终于爬出来,他跪在干枯大地上,不停喘着粗气。
“嘎…嘎…”
“哇!”怀中女婴大声啼哭,龙开阳一个激灵直起身子,轻拍安慰:“别害怕…我们出来了…”
说着说着,龙开阳鼻子一酸,眼睛也湿了。
举目四望,满眼荒凉,没有植被,只有残垣断壁,夕阳射向远方的城市废墟。
…
又一小段儿记忆涌入脑海,和之前一样真实。
他抱着女儿向西走,却被一群浑身溃烂的野狗缠住,爸爸听到低沉嘶吼时,想逃却来不及了。
他没资格害怕,捡起一块石头,向最近一只野狗狠狠砸去,怒吼着:“滚!给我滚!”
“吼…”
“呃…”
浑身流脓的野狗才不会滚,这对儿父女对它们来说,是美餐一顿。
他将女婴原地放下,捡起锋利石片,猛扑向一只野狗,手中石片狠狠刺向野狗头部,刺完,撒腿就跑。
野狗群追着他,放弃了婴儿。
当他重新被包围时,已经放弃了生的希望,脸上竟现出恶狠狠的表情:
“吃我可以,敢碰我女儿一下,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野狗听不懂,扑上来撕咬…
…
这段儿记忆到这儿就结束了。
不像记忆,反倒像亲身经历过。
他绕了深坑半圈,面向东南,好似一只警惕驯鹿,西面远远响起的犬吠,让他冷汗直流。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太阳沉入地平线,南方远处,孤立一座城市废墟,举目四望,一人也无。
无助如霜,爬上心头。
向南摸了几公里,天渐渐黑了,龙开阳远远看到一丛火光,精神为之一振。
“别害怕…”
龙开阳边跑边对怀中女婴低声耳语。
…
又一小段儿记忆突然涌入脑海。
…
火光附近围坐一群脏兮兮的半大孩子,龙开阳的突然出现,令他们警惕。
三个半大孩子,一个二十出头,一个十五、六岁,还有个瘦小女孩儿。
篝火旁有瓶装水和一块块儿漆黑烤肉。
龙开阳向他们寻求帮助,年长些的男孩儿却盯上了防辐射毯。
争抢中,视女儿如命的男人,狠狠踹倒年长男孩儿,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竟冲龙开阳开了枪。
“砰!”
子弹正中眉心。
…
记忆结束,龙开阳停下脚步,不敢再往前跑了。
脑中闪出一条讯息:今日时间回溯次数用尽,下一次死亡,将是真正的死亡。
…三段儿记忆,三次死亡…
龙开阳暗忖着:…那不是记忆,我…是真的死过三次…
他弯腰捡起几块石头,眉头紧锁,最终还是冷静下来,想着:…算了…那帮兔崽子手里有枪啊…
他压制愤怒,转身向北。
绕深坑半圈儿,在荒野中找到一幢废弃房屋,确认安全后,爬进破烂窗子,放下梯子,钻进阁楼。
他爬到小窗前,擦掉玻璃上的灰。
月光照进来,阁楼里多少亮了些。
他将女儿搂入怀中,用体温为她取暖,责任感将灵魂充盈,他是女儿唯一的依靠。
…
几小时后,龙开阳被变异犬叼走女儿的梦惊醒,他伸手向防辐射毯摸去,摸到一只柔软小胳膊,放下心来。
抬起手腕,发现表早停了。
窗外夜色深浓,他却再无睡意,身上疼痛轻了些,但背部感觉有东西在爬。
他拿起一根木条伸向后背,想挠挠,木条却凭空消失。
“活见鬼…”
龙开阳捡起另一根木条,伸向背后,又消失了。倒是从阴暗角落里传出一声轻微的“吧嗒——!”
顺着声音摸过去,果然捡到那两根木条,又试了好几次,结果都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