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中一行人来到这县令府邸前,只觉这县令府邸便不同于其他官吏府邸,一路而来倒也不是没有见过比这先拉你个更大的官或是更小的官,但他们的府邸往往都修的那叫一个别致,或是精致或是豪华。只说这金县令的府邸,古色古香却小巧别致,看那门匾只是简简单单地写着“县令府”三个大字。不禁在心中对这金县令倒是生出一番敬佩之意,在这大粮仓能做到如此淡泊寡利,一心为民的好官员却已不多见了。
庞中三人一到门前,便有一管家守在那儿,瞧见三人后问道:“来人可是庞管家?”
一听这儿话,庞中便用爽朗的声音答道:“正是在下,不知县令何在啊?”
那管家一看到眼前这人高马大的汉子便是庞管家,虽然心中疑惑老爷何曾结交过此等人士,但也没有多想,便继续说:“庞管家可算是来了,老爷已在正厅等候多时了,快快请进,快快请进。”
庞中三人随即翻身下马,赵粲和童彪立于左右,庞中正要踏步走进府邸时,忽的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来却瞧见那卫兵此时正紧张地望着他,一张脸上写满了期待和担忧。
这庞中早已看出他的小心思,笑着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然后说道:“麻烦小哥了,我等夜晚入城,实在是给小哥带来了麻烦,不用担心,我等一定在县令面前美言几句。但还望小哥替我们保守这个秘密。”说完话后,一双眼睛便盯着这卫兵。
这卫兵正担心自己会不会坏了县令的大事儿,听到庞中这样一番话,那自然的感激不尽,便连忙向庞中拜了拜手,热情地说道:“这是哪里的话,既然是县令的急事那便应该这样,各位那先办事儿,我先走了,规矩我懂,一定不会说出去的。”卫兵说完便笑呵呵地走开了。
处理好这事儿,庞中便当先一步,大步踏入了县令府,这身旁的二人随即快速跟了上去,不说一声儿。
县令府内的情况也如府邸表面所见一般,十分的简约,沿着抄手长廊步行,穿过东院大门路过花园便来到了正厅,这金县令此时正端坐在正厅上座,早已备好了茶水等待着今晚的客人。
庞中等人一踏进厅门,便瞧见了金仁端坐在上,打量着他,这金仁大约四十余岁,微胖,脸上胡须却是不多,白白净净的倒不像是个官员,倒像是个哪家的大少爷,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看似大腹便便,油光满面的人竟然是一个勤政爱民的清廉好官。
这金仁也在打量着庞中,十分确定这人自己以前是从未见过,但从收到的书信来看能护送此信的人绝非简单的等闲之辈,所以金仁不敢怠慢,对着管家以及左右奴仆说道:“你们都下去吧,我和这位大人有要事相商。”说完便摆了摆手,让左右都下去。
庞中见到此景,便知道这是要直奔正题的节奏,也不多说,只是对着旁边的赵粲使了个眼色,这赵粲心领神会,知道定然是有要紧的事儿要商议,便扯着童彪的衣袖退下。
童彪正要高声呼喊什么,只见这赵粲当着还未下去的下人说道:“庞管家要谈的是生意上的事儿,你一个马夫懂什么?还快快随我退下免得打扰了生意的谈判。”说完瞪了童彪一眼。
这童彪虽然有点儿迟钝,但也不傻,深知恐怕的的确确是有要紧的事儿相商议,不再多言,便紧跟着赵粲退了出去,守在了厅房门口。
金县令一看见所有人都出了门,便正要向庞中说些什么时,庞中突然抬起手放在嘴前“嘘”了一声儿,随即抬起头看了看天花板,又看了看这屋里四周,待确定无人后便向金县令拱了拱手,说道:“我姓庞,单名一个中字,你可叫我庞中就行。”
金仁见到此景,也是对着庞**了拱手,疏说道:“那我可称呼你为庞先生,庞先生,不知这信是从何而来?”说完此话后也是狐疑地盯着这庞中,想要看清楚其脸上的神情借以判断其内心的想法。
庞中笑了笑,随即说道:“金县令不必多虑,我就是如假包换的送信人。金县令既有此问,那想必金县令已经得知此信是出自何人之手了吧。”
金县令一听这儿话,连忙打起了精神说道:“此信封面所用之墨皆为寻常百姓可用,倒无什么特别之处,但此墨有一种独特的香味儿,乃是芸香草所散发出来的香味,须得仔细观察才可分辨得出,具我所知,此香所用之人不多。”
庞中微笑着看着金县令,只是随着他的话偶尔点了点头,不发一言。
金县令瞧见这副模样儿,便十分担忧地继续说道:“可是那位大人真要如此做了吗?”
庞中一脸正色道:“现今前线战事不断,林毅已经率领大军直破岐山,茂县,葫芦口三座关隘,正直逼盐城,先生料定不出十日盐城必然成为林毅的盘中之餐,所以先生要我快马加鞭赶过来便是要告诉县令,该出动了。”说完这话,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金县令。
金县令继续不放心的问道:“可我听说,这前线晋国的领兵将领是张耀,那位大人好像并没有插手此次的晋梁之战。那这事儿……”
庞中随即解释道:“此次虽不是先生领兵,但张耀乃是先生的弟子,多年深得先生信任,先生料定,此番败仗过后,晋宣帝必然会责令先生出师前去支援张耀,所以先生一定会前往前线作战,但此乃机密,知晓的人并无多少。”
金县令虽然听得此话,心中长舒了一口气儿,但依旧还是有些不放心,便说道:“那大人是要下官如何行事呢?下官远在江淮大后方,并没有实际管辖前线郡县,无法直接的帮助到大人啊。”
“诶,金县令不必担忧,咱们不必从战事上给予先生帮助,但我们可以从其他方面给予帮助。”庞中面带微笑地说道。
庞中不等金县令说话,便抬手打断了他,随后面露沉色,来回在房间里踱步,好像是在思量什么事儿似的,过了好一会儿,房间里安静的连水滴的声音都能听到,这金县令知道此事定然是万分凶险,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所以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儿,等着庞中想出主意。
没过多久,庞中便停止了走动,转过身来对着金仁说道:“我听说,这黄家似乎是和林家不和?”
金仁转瞬之间便知道庞中是想要干什么了,露出了一副讶然的神情。
庞中招呼金仁过来附耳说着:“我们可以这样……”
天色已经渐渐昏沉,永清县这座小县城此时正是安详平和,一副宜人的景象,寻常百姓大多回家休息,就是士族们也都是各回各的屋,永清县城等待着又一个黎明的升起。殊不知的是,暗流涌动从来都是在表面祥和的氛围下进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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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清黄家黄府
要说此时的县令府是暗流涌动,那此时的黄府也是如此。
黄府相比于县令府来说,那可真是麻雀和凤凰的区别。这县令府修的是十分的朴素简约,小巧别致;而这黄府那可以叫做是金碧辉煌,豪气十足,单是面积就要比那县令府打上不小。看这黄府,才颇有点儿王公贵爵的样子,其实平常的普通士族的宅邸倒也不是如此豪华,但谁叫这是京城黄氏的分支家族的宅子呢?所以如此地模样倒也是不足为奇。
黄府主人叫黄蒙,是当朝定国公黄德胜的远房侄子,年龄估摸着有四十来岁,这黄蒙虽然贵为老爷,但是这模样可真不像是一个贵族人士。跟他儿子一个样,也是身材瘦小,八字胡,一副看着就很贼眉鼠眼的样子,这样的人看着倒像个商人而非士族,这就跟金仁是完全相反的情况。
黄蒙此时正在书房里查看自己家里的账本,他这个人比较的贪财,所以每晚都要自己亲自去查看账本的情况,确定无误后才可安心睡觉,不然这心老是会不踏实,生怕有其他人从中作假,私吞他的财产。
夜色如水,月满天河。
黄蒙查看自己的账本三遍后,反反复复确定无误,便准备收拾账本回房去睡觉,这时只听门外传来了黄季的声音。
“爹,爹,我进来跟你说个事。”这黄季不等黄蒙的同意,便直接打开了门闯进了书房,这一进屋便瞧见了他爸还在捣鼓那个账本,于是哭笑不得的说道:“爹啊,我都说多少次了,这没人会也没人敢私吞咱家的钱,他也不掂量掂量咱家的分量?”
这黄蒙看了眼他的儿子后用低沉的语气说道:“小心一点儿总是没错的。”边说话还边整理他的账本,这副模样让黄季是忍俊不禁。他知道他爹这个爱财如命的毛病这么多年了,也不是说想改就改得了的,于是没说什么,随手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开始翻了起来。
黄蒙瞧见黄季这副模样儿,便知道这肯定是有什么事儿藏在黄季的肚子里,毕竟从小到大黄季每每遇上了事儿便要翻一翻书,翻书不是为了看书,是为了想事儿。
于是他笑了笑,对着他儿子问道:“说吧,发生了啥事儿?怎的又来找我了。”
黄季尴尬地笑了声,随手把书给搁在书桌上后说道:“爹,今儿我遇到个三个人。”
“遇到个人有啥稀奇的,你爹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哪天不遇到些人啊,诶我说怎的这事儿有什么奇怪的?”黄蒙眯着眼说道。
黄季脸色不变,继续说:“你要说普通的人,倒也没什么奇怪的,怪就怪在我发觉那领头的那位身上有一种特殊的香味儿,后来我故意走上去仔细闻了闻,你猜是什么?”
黄蒙这时终于停下整理账本,疑惑地望着黄季,等待他说后话。
黄季继续说道:“我闻着这味儿,似乎像是芸草的香味,你知道的,芸草香味是比较不容易被发现的,一旦走进,其香却是十分浓郁的,我打远处看这人都也没发觉,也是走近才发现的。”
黄蒙听完后若有所思道:“这芸草不产于我梁地,是原产于晋国的,而且据说十分名贵,是一些王公贵族才能够享用的香料。我梁国虽说不屑于此物,但拥有者也不是没有,这万一是哪家的名门望族的公子出来玩呢?”
黄季拍了一下手,随即说道:“瞧爹,我跟你想一块儿去了,所以我问了问这人姓什名什,要干什么。这人说他姓庞,叫庞中,但其他的就不告诉我了。我听他口音啊,不像是本地人,倒有一点儿晋国口音。”
黄蒙这时才逐渐重视起这事儿来,沉思了一会儿疑惑道:“晋国人?这我国和晋国正在交战,这晋国人还是个贵族此时跑到永清来干什么?”
“所以我才比较的纳闷儿啊,你说假如他真是晋国人,那来我这大梁大粮仓是所为何事?又是处在交战期间的这种敏感时期。”
黄蒙此时心中也是十分的疑惑,他不明白的是这晋国人来的目的,更不明白的是,此时究竟和两国交战有什么关系,心中的疑惑重重,但他知道,此时可能并不简单。
正在父子俩沉思苦想的时候,忽的听到门外管家传来一声儿话,只间这管家说道:“老爷,公子,明天金县令要在九乡楼设宴邀请永清的各个士族去赴宴,老爷也在赴宴的名单之中。”
黄蒙更加的疑惑了,不禁发出了“哦”的一声,随即告诉管家:“我知道了,就对他说明日午时定然前来赴宴。”
料定此事有些蹊跷,这金县令平日也从不进行这种交际活动,怎的这时候突然要宴请众士族,关上房门后,黄蒙一屁股坐在红木做的椅子上,闭上眼睛小声念叨:“不简单,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