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照心知事情严重性,却站在奏那边,恳求道:“父……父皇!当今乃用人之际,像吴将军如此良才,更应招为己用。难道父皇忘记呜呀!”
奏控制书本,一下子拍在朱慈照脸上。
这小子差点冲口而出说“袁崇焕”三字,此乃朱由检心中大忌,连她都不敢提半句,你丫的别来添乱啊!
朱由检这家伙缺点有三个:多疑、固执、要脸子。
好吧,天下很多男人都是犯同样的错。
某程度上固执不是坏事,好像他登基时要杀死魏忠贤,便全副心神都在设计坑杀他。
矢志要当好皇帝,结果几乎没有休息,没有玩乐及好女色,专心国事。
如今誓要匡复明室,就全心全力投入其中,日夜不忘国仇家恨。
然而一旦目光指向错误的地方,仇恨蒙蔽心智时,亦同样难以扭转纠正。
杀死袁崇焕就是一例,就算判罪后多少有悔,仍不愿撤回。
他是皇帝,怎么能承认自己有错?
就算有错,都是别人的错!
刚愎多疑好耍心眼,遇上任何问题首先想找人背锅。
明明怀疑所有人却先虚伪的拉拢而后脸皮说翻就翻,办事成了是皇帝的功劳坏事就砸了自己的脑袋,三番两次下来谁还肯出头?
到最后甚至有官员一听到崇祯要召见自己,指派工作,吓得推三推四不愿接受呢。
奏心想若然朱由检不是这副问题儿童个性,官员会离弃他吗?吴三桂会反覆不忠吗?
在普通的生活中,这些性格上的缺陷当然翻不起什么巨浪。
但是朱由检作为一位皇帝,而且在明室将倾之时登基,手握生杀予夺之权,毫厘之间的失误就酿成大祸,面临无法收拾的局面,便足以致命。
犯这些错误,应该说难为了他,亦难为了奏,一直替他擦屁股。
之前吩咐他玩 Gameboy ,从失败中学习,他却老是 Game Over ,还要责备这“法宝”不如意不顺心有毛病,叫她哭笑不得。
“果然‘改造男人’本身就是没可能的事嘛。”
女人会为男人、为子女而改变自己,不过男人决不会。
男人只会在一种情况下改变自己,就是他自身遭受最大挫折时,陷入绝路之时……
可惜崇祯已经早早渡过这成长期。
奏是魔女,不惧砍头,亦不怕崇祯变心。
幸亏现在他对自己有意思,才没有闹出甚么矛盾,然而这样子绝非长治久安之计。
不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朱由检只会重蹈覆辙,奏根本保不住他。
斩杀名将容易,然而之后叫奏上哪儿再找名将为他卖命?
不是救了何复及邵宗元等人吗?
哎哎哎,何复再强,都只是守城战;邵宗元再本事,都只是内政。
要主动出击打天下,人材越多越好,尤其是必须有吴三桂这样的名将。
按史实他降清后,一举南下扫荡中原,为大清一统天下。
若然崇祯愿意退让,君臣和好,又有陈圆圆周旋,娇妾枕边耳语,自当可办成同样的事。
心中千思百虑时,朱由检忽然道:“夫人过去不是曾提及过桓公之死的故事吗?平西伯无视父亲安危执意造反是为不孝,私下联清是为不忠。任用如此不孝不忠之辈,必将祸及己身。”
“对……呃!人家是那个意思……不,等一会!”
奏常常引用历史故事,刺激朱由检思考,启发道理。
齐桓公不听管仲的推荐,任用自己喜欢的大臣为相,结果导致自己活生生饿死,死了还无人收尸。
然而那段故事才不是单纯想说明这个意思啊!你这个笨皇帝!
“毋庸多议!吴三桂此等反贼,留之乃大患!”
“皇上……皇上……”
“朕意已决!谁再求情,一律问罪!”
竟然摆出这样的大绝?
既然这样,奏只有……无可奈何了。
奏不敢明面反对,唯唯诺诺后,挽起陈圆圆扶至一边,取出手帕替她拭泪。
她已经泣不成声,泪如雨下。
奏慌了手脚,最怕女人在眼前哭,大叹:“怎么人人都不听我的说话啊!真麻烦!”
原本奏想隐瞒一切,不让朱由检知悉吴三桂通外敌之事。
然而清军压境之事,兹事体大,无法回避,实难隐瞒。
万一由检追问时,反倒责备自己,左思右想下只得如实汇报。
果然一听到吴三桂“联清灭顺”,就立下决心誓杀三桂,半分情面都不留。
这是触犯到朱由检的底线,是那位男人最后的坚持。
万大事可议,唯有“谋反”不可议。
“娘娘,贱妾知道娘娘乃隐世高人,定有救人之法!望娘娘留夫君一命,妾身愿意做任何事!”
“圆圆请起!”
虽然行程上二人一直装为主仆,但双方俱为绝色美女,奏既怜悯又爱之,情谊如蜜,早就视她为妹妹看待。
奏苦着脸道:“此乃夫君决定,妾身亦无法改变。”
“娘娘不是仙人吗?总有某些法宝,可救夫君一命!”
哎呀,自己只有一项“全知”权能,怎么人人都以为自己是万事通?
望见陈圆圆一直跪在自己面前坚决不起身,奏亦蹲下来,轻声耳语道:“妾身尽力而为。”
陈圆圆一惊,奏偷偷打眼色,嘴中说:“皇命难违,事已至此,汝认命吧。”
旋而转头向朱由检,行宫中仪礼:“皇上,姑念圆圆对三桂一往情深,请尤二人共赴黄泉,以了却圆圆心愿。”
陈圆图不知奏在故弄甚么玄虚,心想奏此番言行,必有深意,也就跟着趋前下跪:“贱妾生为吴家人,死亦为吴家鬼,望皇上成全。”
“好!准之!”
陈圆圆虽美艳不可方物,但朱由检满眼尽是对三桂的怒火。
尤其陈圆圆是三桂之妾,一见她便联想起仇人,更无怜香惜玉之心。
陈圆圆全心全意为三桂考虑,既然奏开口“尽力而为”,自当将一切希望寄托于她身上。
哑子吃黄莲,有苦自己知。
人人都当自己是活神仙,争着抱大腿。
岂知自己只是“最弱”的魔女,如同泰坦尼克号,搭上去会沉的啊!
不不不!要怪都是怪吴三桂!
自招麻烦,徒添枝节,没有考虑奏的辛劳吗?
想大明二百多年国祚,从未曾与外族立和约、和姻亲、割城地、赔银款。
你爷爷的!你吴三桂说卖就卖,开空头支票,越俎代庖,代皇帝行事,叫奏怎生替你求情?
想当年袁崇焕罪名之一是甚么?就是和后金谈判啊!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从?你们就可以自作主张吗?
先不管“议和”在兵法上及战略上是对是错,但这是触反朱室禁忌,挑战由检容忍的下限。
就算你想“和”,也得先问问皇上啊。
“在打仗上将军是内行人,皇帝是外行人,偏偏皇帝老是干涉,将军又过度落脸子,大家都不愿退半步,这死结真难解。”
奏现在只好行“拖”字诀,等时间变化,能否找到救人好办法。
劝止圆圆后,决定以“婕妤”身份,向由检陈明利害。
“吴家父子好歹为功臣,守关有功,焉能说抓即抓说杀即杀?何况强敌环伺,纵然罪大当诛,但在如此形势,必先攘外而后安内,可留之戴罪立功。”
“不可!多留一天,亦生事端。”
由检是立下决心,半步不退。
“褫夺兵权后,当场斩杀。”
奏强忍怒气:“阻止清兵进关为先,入营夺取平西伯兵权为后,再痛击来犯之大顺军。待万事俱定,皇上大权在握,据山海关而南,诸事稳固,再行论罪处斩,何如?”
陈圆圆仍在面前呜咽泣啼,奏跪下来恳求。
面对两大美女求情,朱由检心却像铁打,毫不打算改变主意。
“奏,连你都不听朕的命令?”
一刹那间寒气遍体,这是第一次警告。
奏咬咬牙,再强行对立,终致分裂。
王承恩见形势不妙,万一奏离他们而去,等同断其臂,难望再兴江山。
他毅然犯颜在旁边道:“皇上息怒,如今目标乃一统河山再兴朱室,杀死叛将平西伯仅是其中一步,自当区分轻重缓急,不然顾此失彼。”
朱由检冲口而出后当然有点后悔,他同样害怕奏会离他而去。
心底明白没有奏,势难走到今天这一步。
她不是寻常女子,而是拥有非常能力之魔女。
犹如刘备之得卧龙,沈万三之得聚宝盆,乃发家兴邦之本。
只是君无戏言,冲口而出,就难以收回。
自己才不愿意撤回说话,幸好王承恩挑通眼眉,知机而为,令他有下台阶。
他扬袖道:“就照夫人意思办!”
“遵旨。”
“谢皇上!谢娘娘!”
两大美人一番恭维后,总算让朱由检心底气顺不少。
女人,尤其是美人,在谈判上多多少少总是占点便宜。
此刻他更加坚定,成就他的霸业,就得将奏牢牢绑在身边。
奏通过读心,知朱由检已有悔意,就是要面子。
看样子待些日子,心情转好,再行为三桂求情,也许另有转机。
朱慈照早就吓得大气不敢透,见父亲脸色缓和,稍问道:“不知姨娘怎生阻止外族铁蹄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