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过执意下持续引军长驱,渐渐远离大军。
一时四周林荫荒凉,寒风一吹,树影婆娑。
待李过发现过度深追时,前方骑兵不知何时整齐调头冲回来,拉弦发箭,瞬间射伤数人,连他自己亦不能幸免。
一时追兵阵脚大乱,敌人又拨分两队,左右包抄堵截,趁其兵马陷入混乱时加紧放箭。
顷间溃不成军,众四散逃命。
李过怎生呼叫,手下都置之不管,全力逃跑,将他丢在战场上。
他腿上中箭,马亦跪下。人急智生,决定趴在地面,使劲擦些血液上脸,来一招装死大法。
不一会四周军马嚣扬,人声沸腾,热闹非凡。
似乎敌人为报捷而欢呼,有人更高叫“娘娘英明”之类。
李过祈求他们快点走,好让他偷偷溜回去。
“喂,李将军,给我起来。”
老子是一具死尸,甚么都听不到。
“你再不起身,我就让你变成真正的死尸。”
身后有一道妙丽的女子嗓音,李过只道对方是向别人说话,决心死翘翘的躺着不动。
后颈突然一凉,感觉到一道森寒的薄刃在皮毛上面轻拭。
“我不是开玩笑唷。你再不举手投降,我就切了你的大鸟。”
“饶命!”
斩首是脖子一伸,死得痛快;但斩亲弟弟嘛,听说会痛不欲生,而且丢脸至极,叫他余生怎样举头做人?
转职当太监?别闹了!
他急急连滚带爬翻身,挥手道:“不要切!不要切!”
眼前是穿着奇特黑甲的女将,款式未曾见闻,手上那柄兵器亦不明是何物。比中国的大刀轻巧,却又甚类近朝鲜的长剑。
从头至脚都包覆着迷团的美人,头盔下的瓜子脸泛起酒窝,裂嘴微笑:“李将军舟车劳顿,膝盖中了一箭。吾等有幸路过,出手相救,正是美事。”
甚么“膝盖中了一箭”啊,明明是大腿中箭!
“汝是何人?”
一名士兵使劲拍他的头:“奏婕妤面前,休得无礼!”
“奏婕妤?谁啊?”
听都未听过!
奏没有回答,扬手示意众兵士将李过及一干受伤的大顺士兵绑起,同时收拾散落的战马及兵器,归为己用。
之所以没有陪同朱由检闯入军营,是因为她要从速南下,会合道上的何复军。
凭巴罗尼的性能,弹指之间即时抵达。
自从与奏别后,何复及邵宗元不忘奏的指示,紧随地图上标记家路线行走。
当然他们亦不时派出斥候打探前路,以防情况有变。
如是者走上半个月,一直相安无事。
当重遇奏时,众将士俱异常欢喜。
奏简单与众人寒暄,顺便带来山海关最新战况。
为支持朱由检的权力稳固,以及击退大顺军,势必要何复军帮忙。
全员不可能加速赶路,遂只领二千骑兵,日行百里赶回山海关。
众人想都不想,竞相举手参加是次长征。
奏通过权具比较各人的专长本事,精心挑选二千骑兵,与何复一同出发。
至于余下的人则交予邵宗元指挥,继续照既定路线向山海关出发。
星夜加急赶路,在廿一日前已抵一片石。
待朱由检夺取兵权,强行迫使吴三桂亲率轻骑出征。
看准前线陷入混战时,带领何复军偷袭大顺军后方粮草与火药。
是次李自成领导十万兵马,更搬运火炮,粮草与火药需求极大。
古云“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士兵饿肚子,就不可能打仗。
附近还摆着火炮用的火药,轻轻引火就引发大爆炸,连人带粮炸精光。
完全不知道李自成是如何处理后勤部队,火药就应该独立摆放嘛。
摆得如此“诱人”,奏不炸掉就太对不起上苍啦。
得知李过带五千骑兵赶回后方,他们即时牵马急行撤退。
发现敌人放弃追击,军火焕散,又乘机回头再袭。
能杀多一人,吴三桂那边的压力便轻一分。
最终更引得李过主动追上来,被她一记回马枪放倒,简直大幸。
“你们降不降?”
李过不敢降,其他兵士倒是爽快投降。
奏向何复点头,他即时吩咐手下松绑,治疗降兵。
奏指示降兵继续穿回原本的战甲,再领在前头道;“跟妾身立功者,皇上自会重重有赏!”
有士兵天真的问:“有何赏?”
“赐予阖家平安!”
大顺降兵抓头,压根儿不明白“阖家平安”有何意义。
奏却拍拍众人肩膀,堆起坏坏而迷人的笑容:“听妾身说,之后要你们办一点简单的事……”
何复见奏吩咐一会,众降兵点头明白,却不大相信。
奏随手一抖,就是雪花花的白银,一人一锭。
不谛是有钱使得鬼推磨,众降兵即时头脑清晰,立即叫好。
他们将银两偷偷塞入腰带,策马奔回本阵。
奏当然通过权具标记所有降兵姓名,只要他们办得妥当,战争结束后,当再另外有赏。
跟这些农民军交流,废话少说,利益最实际。
一言以贯之,有好处就是大爷。
“娘娘,下一步该怎么办?”
“找人看守李过及拒绝投降的士兵,皆可为人质;其他人都跟我来,我们去找李岩玩一玩。”
何复置以苦笑,杀入千军万马中,奏竟然视为“玩一玩”。
若然此番说话被李自成听到,恐怕泪流满脸。
奏翻开书本,观察前线混战情况,审视接下来的行动。
吴三桂的关宁铁骑伤忙惨重,随着重骑兵的包围网收窄,压力渐大。
他见形势不妙,就带众人找空隙闯回头。
李自成非常紧张,不断通报前线,谁能杀死吴三桂,即可封候赐金。
此时有士兵通报,后方粮草及火药尽毁,有一支不明来历的骑兵偷袭,李过将军正追上去,并未回来。
“你说我军粮草尽毁?他奶奶的!”李自成斥喝问:“真的连他妈半粒不剩?”
“敌人火攻非常彻底,都烧得七七八八……”
“你们都是饭桶吗?连看守兵粮如此简单的小事都办不到!拖出去斩!”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士兵绝命呼喊,被人左右胁着拖出去,瞬即永远闭口。
火药还在其次,粮草更加重要。
外面十万大军,每天食量惊人。要是没有吃,饿肚子事小,兵变事大。
首席谋士李岩掐指一算,心感大事不妙,即时向李自成奏明:“大王,应立即将此消息封锁,再安排大军后退……”
“后退?为何要后退?”
闯王能成就今天霸业,绝对有赖李岩屡次建言献策。
他向李自成解释道:“一旦前线将士知道粮草已尽,必会动摇军心,予敌人可乘之机。宜趁消息未扬前,严守口风,指挥大队后撤,返回就近城池以便补给……”
“外面吴三桂的兵马快将全剿,你跟我说撤退?”
李自从自成入京后,开始亲近牛金星等亲信,觉得李岩事事反对,不擦自己鞋,不捧自己马屁,非常不舒服。
他认为现在确实是发生一些不幸事故,但军士本身就随身携有干粮,再战多三四天亦不成问题。
反而放吴三桂一马,难保他朝还能否如此顺利迫死他?
“今天不置吴氏于死地,他日必成心腹大患!”李自成拒绝接纳李岩的意见:“我才不想每天头上都悬着一把刀!食不安寝不落!”
“但是……”
“大家都有随身军粮,吃那些都够撑三四天!老子就不信三四天内,解决不了姓吴的龟蛋!”
李岩提出退军,不仅是出于粮草尽毁,他更担心吴三桂有否小动作。
凭其英名与武功,断不可能主动出击,作出送死的行动。
后来听到后方遇袭,更加坚信敌人必有后着。
他正要冒死犯颜进言时,四周又有不寻常的扰攘。
有些小队长回报,崇祯带领五万兵马,突袭大军后方。
“又是后方?到底要打几多次?”李自成不耐烦道:“崇祯不是死去吗?怎么又跳出来?究竟是甚么一回事?难不成死人会爬出墓吗?”
刘宗敏小声嘀咕:“还不是你吝啬,只用最薄的四块半……”
“你在说甚么?”
“大王,我是说对方应该是讹称崇祯,藉此骗人,惑乱我军。”
李自成却不是那样想,之前收到刘方亮的报告,传闻崇祯派人亲赴保定救驾。
空穴不会来风,“崇祯未死”的流言,必然有某些根据,才会不翼而飞。
“李岩,你说说看。”
李自成尝试寻找有没有“悦耳”的“忠言”。
“大王,三桂明知必败,仍轻率出阵,实有违常理,其中必然有诈。”
“诈?哪儿有诈?”刘宗敏不认同,向李自成道:“吴三桂兵败只在旦夕,恐怕是迫得癫了,才会盲目出阵。”
李岩心想刘宗敏只是一介粗人,焉知兵法虚实,正想驳斥时,右方竟有一队千人兵马,自山林奔出,直冲向本阵。
进攻的时机太巧了。
正好吴三桂率众撤退,三排重骑兵追上去,本阵只余下普通的步兵时,奏便下令全员动身,直踩往李自成所在的本阵。
李自成闻名天下的“三堵墙”有一大缺点,就是需要大量的骑兵。
再者受制战甲重量,跑得不快。
是次十万大军,其实主要以步兵为主,骑兵甚少。
一旦前线重骑兵引开,余下的步兵便无力拦阻奏的骑兵冲锋。
切去李军补给能力仍坚拒不退,面对如此顽固的闯王,奏只得出此下策,亲身犯难,二千挑十万!